而是引著他們碰見一個人。
沈雲也不拖沓,直接將遭遇簡略說清,道:「凶服鬼和鬼新娘正在激烈爭鬥,非常危險,最好不要過去。鬼新娘會將觸碰到的活人,都變成鬼新娘。」
他分析:「這種感覺,像是入侵、取代……不,是污染。『鬼新娘』更像是一種會傳染的病症,因為身體還是原本的,只要穿上了喜服,戴上了紅蓋頭,就會變成『她』。」
裴懷鈞的視線在沈雲舉著的東君木符上輕輕一掃,向著黑暗凌空伸出手,挽起紅線,輕輕一拽,喚道:「小衣。」
話音剛落,絳衣厲鬼,正從幽暗裡浮現。
他是花?還是霧?
衣絳雪抬起漆黑的眼,最純粹如稚子的眸,卻有著明媚的殘忍。
不,他早就是厲鬼的思維,又如何去懂得人所謂的「殘忍」?
無非是教導他的人是神佛,他就做慈悲神佛,渡眾生無相。
若教他的人是鬼,那他就做殺人無數的厲鬼,讓世界沉入黑暗幽冥。
紅衣厲鬼應了召喚,伸出白皙冰冷的手,握住了紅線的另一端。
冰冷詭譎的鬼相慢慢褪去,露出幾分人的鮮活。
「這些人,好弱。」衣絳雪轉過臉,對著書生小聲吐槽。
沈雲等人:「……」太大聲了,他們不要面子的嗎?
衣絳雪直言打擊:「遇到一群雜鬼,就這樣狼狽,我都不愛吃你們這種。」
厲鬼黑洞洞的眼注視著前方,並未落在他們身上,但這種空曠無情的眼神,卻帶來可怕的絕望。
一瞬間,這群掙扎在陰陽間的可憐人,似乎更願意轉身,回到那群魔亂舞的紅白撞煞現場。
也不願在此面對,這位擁有幽冥般美麗與危險的厲鬼。
裴懷鈞卻與鬼閒談:「小衣從他們身上,聞到了什麼味道?」
「本來是覺得寡淡的,但現在,感覺空氣里有股辣辣的味道……」
衣絳雪嗅嗅,忽然靈機一動,期待臉:「這難道這就是——鴛鴦鍋?」
裴懷鈞難得一噎:「……」
沈雲等人發出靈魂質問:「啊?」
或許也被這聲「鴛鴦鍋」震撼了,書生好久才找回思路。
但裴懷鈞是不會掃興的,他順著小衣的思路往下說:「想不到,紅白撞煞的味道,真的是鴛鴦鍋,小衣好聰明。」
畢竟只有鬼才能聞見鬼的味道。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互相規避的紅白煞,非要往一塊撞的場景;更沒想到,在鬼的嗅覺里,居然聞著是這個味。
果然,陰間美食界是不可理喻的。
即使是無所不能如東君,在進修廚藝的時候也經常會有煩惱:不但要抓鬼做食材,也得抓鬼來試菜,試完菜還要把鬼變成食材。
正因為對廚藝的追求,他才會著有《滿鬼全席》菜譜。
雖然,對於鬼怪來說,這菜譜更像《十大酷刑》《地獄十八層》。
「還好啦,也沒有那麼聰明。」衣絳雪被書生夸的飄飄然,突然頭頂痒痒的,長出一朵花芽芽。
「奇怪,鬼藤花吃多了?」他伸手摸腦袋,努力把搖晃的芽芽往下按。
裴懷鈞忍俊不禁,以手湊在唇邊,遮掩:「噗嗤。」
衣絳雪知道自己丟鬼了,一邊用雙手按著發芽的花,一邊羞惱地跳腳,「不許笑。」
裴懷鈞撩袖伸手,撥弄他腦袋上的冒出來的芽芽。
絨絨的,嫩嫩的,還有個花骨朵。
「好癢。」衣絳雪拽拽他的袖子。
奇怪的是,書生剛碰到,那小芽就「噌」地往上竄了一截,燦爛地開花了。
厲鬼還滿目迷茫,搖晃腦袋時,花還一搖一晃,「我是不是生病了?」
裴懷鈞只顧著笑,「小衣,你是發芽了。」
鬼怎麼發芽呢?
「鬼藤花的生長速度很快,小衣一時吃多了鬼,暫時還沒控制好鬼氣膨脹,就長的快了些……放心,等你把鬼氣消化了,就不會亂長花了。」
衣絳雪放心了,鬆開捂著腦袋的手,無憂無慮:「不是生病了就行。」
他很快就忘記了這個插曲,拽了拽書生的袖擺,雙眼明亮,好像不存在的尾巴豎了起來:「去看看,鴛鴦鍋,香味越來越重了……」
裴懷鈞當然不會拒絕小衣,他隨手一指方向,敷衍地打發走沈雲等人:「你們幾個,在這裡也無用,只會白白送了性命。」
「弔唁雖然被打斷,但賓客差不多都死完了,也勉強算完成了這一關。你等可以安全離開了,從這個方向走。」
他指的是一面牆的位置。
在鬼蜮里,能穿牆的地方,說不定現實里是有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