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絳雪安靜地看著他,忽然覺得,花一直長下去也不錯。
「……小衣,噗嗤。」
「不許笑。」
裴懷鈞見鬼粘著他不放,把他壓在棺材裡,一個勁地用爪子輕輕撓他。
鬼甚至快要被他笑到自閉了。
也不能逗的太過,裴懷鈞忙止了笑,溫聲哄道:「好,好,小衣是正經鬼,是鬼藤花不好控制。不是小衣的錯。」
方才他和衣絳雪窩在棺材裡,緊密貼在一處。
兩相視時,心裡春草蔓生,又似細雨微微,潮濕又蘊藉,止不住地笑。
他心跳的厲害,甜蜜又熱烈,和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
衣絳雪未諳世事,一切都憑本能行動。
書生用手指優雅地撫摸他的唇,他就黏人地追逐過去,紅唇吮過他的指骨,又被壞心眼的書生壓住舌尖,撫摸尖尖的牙齒。
書生喜歡他的長髮,用漆黑的發尾纏住手腕。
衣絳雪蒼白冰冷的臉頰與他緩慢廝磨,肌膚相貼,好似化在他的身上,是一雙互相溫暖的動物。
衣絳雪眼眸濕漉漉的,蒼白皮膚被書生溫熱的呼吸一燎,透著粉。
他卻像是發現新大陸:「咦,書生,你的臉是紅的。」
裴懷鈞摸了摸臉,果然也泛著熱。
他輕咳一聲,隨口忽悠,「……可能是這些鬼特別凶,所以鬼蜮冷,折騰來去,生病了。」
衣絳雪頓時緊張起來,探身,額貼過去,「發熱嗎?」
裴懷鈞:「大概是的。」
衣絳雪沒有體溫,試了半天也對比不出來,急得團團轉。
糟糕,人冷了,要生病了,怎麼辦!
人冷,說明在失去溫度。
人沒有溫度,就死了。
不能讓他死掉。所以要取暖。
可是他的鬼體也是冷的,取不了暖啊。
厲鬼開始發愁,環視四周,看看有沒有可以讓人熱起來的東西。
這是一間裝飾成靈堂的洞房,乾涸的血紅綢緞下掛著白幡。
只要揭開大紅花,就會發現藏著的黑白輓聯,萬分詭譎。
房間裡擺放著瘮人的紅漆家具。
除了梳妝檯、紅紗帳的牙床、書櫃之外,就是這漆木紅色棺材。
好像沒別的辦法,只能把人塞進床里,蓋被子取暖。
計劃通!
衣絳雪想罷,立刻行動。
他操控著滿棺材的鬼藤,把藤蔓到處開小花的書生從棺材裡挖出來,抬到床上。
書生很心機,選擇適當地示弱,當然是想讓小衣安慰可憐的他,最好是投懷送抱。
可他還沒等到安慰呢,變故就來了。
裴懷鈞騰空而起的一瞬間,他還似乎有些沒跟上衣絳雪的思路,聰明的腦袋頓時死機了:「等、等等……小衣——」
衣絳雪把五花大綁的他輕柔地放在牙床,用繡著鴛鴦比翼的喜被把他裹了一層又一層,愣是包成了粽子。
自詡聰明一世的書生,甚至忘了掙扎,腦子還是蒙的。
洞房,床上,喜被……
嘶,這是在幹什麼?
「人,生病,蓋被子。」他煞有其事,「這下就不冷啦!」
衣絳雪蹲在床邊,很焦急地問:「書生,你不要生病,生病會死的。現在你舒服點了嗎?」
裴懷鈞裹在嚴實的被子裡,動彈不得:「……」
冷是不冷了。
就是眼神忽然死掉了。
裴懷鈞平靜地看向床帳最上方的刺繡,開始調試思路,試圖追上靈機一動的小衣。
可惜他失敗了。
因為小衣在脫線領域是天才鬼。
無論是精湛演技,還是千層套路,在腦迴路抽象的厲鬼面前,都是不管用的。
他永遠有超出想像的答案,比如現在。
裴懷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決定屈服於厲鬼的腦迴路,道:「……很暖和,小衣真體貼。」
「不客氣,我應該做的。」
衣絳雪被書生誇了,有些害羞,頭頂又不知為何冒出一根花芽芽。
他不能再長花了,會顯得他很沒出息,連鬼氣都控制不好。
衣絳雪忙按住花芽芽,趴在床邊,眼巴巴:「裴,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裴懷鈞眼神微死:「……沒有,很舒服。謝謝小衣。」
他調整好了。
雖然偶爾抽象了一些,但是小衣關心他。
小衣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嗯,人不會死了。」衣絳雪終於放下心,「大」字型地滾在床上,彈來彈去,很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