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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又撩起一縷,往自個的手腕上纏,「沒有小衣的保護,我怕極了,舉步維艱,勉強活下來。」

衣絳雪愛聽,頻頻點頭,「那是,你身上這麼濃烈的紫氣,會被壞鬼盯上的。沒有我的保護,該怎麼活呀。」

裴懷鈞笑著點頭,「小衣最厲害了,我是離不開小衣的。」

衣絳雪得意地挺挺胸口,「對了,你遇到了什麼鬼?」

裴懷鈞半真半假地開編:「那座辦白事的張家古宅里,到處都是穿喪服的鬼仆。好幾個張家鬼怪起屍,為首的是個中年的鬼,手持一把斧頭,四處遊蕩,很是兇惡。到後來,古宅四處都不安全,連張老太爺的棺材都有了動靜。」

「燈油徹底用完之前,我趁機在偏院裡躲藏了起來。還好跑得快,才沒有被鬼抓走吃掉。」他說。

衣絳雪很生氣,攥著他的衣袖:「不許吃掉你。」

裴懷鈞摸摸他的額頭,「自然不會。」

東君在離開前,留下三枚東華劍氣巡視古宅。

連古宅主人張老太爺都被他穿透腦門,釘回棺材裡了。

到頭七之前,古宅別說是出來遊蕩的鬼,連根鬼毛都不會有,哪有人敢吃這麼可怕的東君化身。

裴懷鈞:「後來,我躲在一間上鎖的偏房裡,家具皆是紅木打制,漆著紅漆,和我們之前見過的很像。看陳設,那應當是一間出閣小姐的閨房。我四處搜尋,在床底發現一張鴛鴦比翼的紅蓋頭,是很多年前繡的,上面用金線繡著一個名字,『張月傾』。」

「剛拿起來,我眼前一花,就失去了意識。直到小衣喊醒我,我才發現自己在棺材裡……」

他把細節揉在一起編故事。

唯獨這紅蓋頭到手太難,他沒法解釋來歷,只好隱去了大半。將最終到手的那張紅蓋頭上的名字,揉進故事裡說出。

畢竟,那是四百九十九隻鬼仆。

即使是屠鬼如割草的東君,連召帶殺,也斬了好一陣。

衣絳雪不知其中恐怖,反而深有同感,「嗯!你應當是被她抓走了,我也是碰了紅蓋頭才被抓的。鬼新娘怎麼到處抓活人……和鬼!」

「總之,壞!」他的善惡觀純粹極了。

裴懷鈞根據收集到的張家古宅線索、提前發出的婚帖「禁忌」,還有子時這個「吉時」,猜測這是場冥婚。

實際看到洞房時,一切都證實了:紅綢下綴白花圈和輓聯,擺著靈位與祭品,中間還陳列一具紅色棺木。

新娘乘坐封死的花轎過鬼橋,正是赴一場冥婚。

裴懷鈞有了猜測,卻並未尋到理由,僅說出疑問:「前朝時,鬼新娘可能和張家有關係,說不定正是張家某位出閣的小姐。」

「但是,光看那古宅的規模,與那張久德遠近聞名的『大善人』身份,張家也多少是個講體面的大戶人家。」

書生拿取靈位,看見上面寫著「王喜」的名字,刻著前朝的年號。

他掐指一算生卒年,死於二十歲。大概就是王家的某位早夭的少爺。

裴懷鈞轉頭,看向認真在聽衣絳雪,道:「前朝時,這條街上應當發生了一些事情,讓張家選擇將自家小姐給對門的王家的亡者配冥婚。這種正對門的煞,居然真的有人家敢這麼幹……」

前朝災荒與鬼怪橫行,窮人沒幾條活路。

愚昧無知、見錢眼開,賣冥婚的,有。當然也都知道這會生煞,他們心裡生虛,就用凶釘釘棺,還要隔著遠遠的地界,生怕女兒會化鬼回來找。

當然,越怕的事情越容易發生。

隨著天裂加劇,鬼怪橫行,冤死者化作鬼怪的頻率更高。越是沾染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越是容易被化鬼的人復仇殺戮。

畢竟,鬼怪刻在本能里的殺人規則,最原始的「禁忌」,永遠是一條——復仇。

復仇的鐵律,加上紅煞極為恐怖,死人無數。冥婚之事,後來也就在本朝禁絕,逐漸銷聲匿跡了。

衣絳雪聽到這裡,沉思:「這位叫做『張月傾』的小姐,化為鬼怪已有快兩百年。」

「最初她化邪祟時,沒有殺死仇人,所以無法解脫。即使現在她已經徹底化為殺人惡鬼,也不忘通過紅色紙錢入侵張家古宅,向原本的家族復仇……」

「哪怕,張家裡也早就不存在活人,全是鬼怪。」

這場違反常理的紅白撞煞,是紅煞撞白煞。

二者必去其一。

除卻復仇,不做第二想。

裴懷鈞搖了搖頭,道:「無論前朝發生了什麼事,都已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事情真相早已掩埋,連當事人都已經死去。」

「現在的紅煞和白煞,不過是兩隻雖然具有過去形貌,卻只依據殺人規則行動,屠戮了無數無辜百姓的怪物而已。」

東君不會對這些鬼怪手軟,態度永遠只有一個,殺。

鬼怪根本不具備人的情感和邏輯,只要人化為鬼,就不存在任何感化的可能。

人之生前,或許命途悽慘,可悲可憐。

但這些年來被鬼怪殺戮規則捲入的無辜者,已達百千之數,被鬼怪屠戮吞食,難道就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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