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應該組織鬼委會, 做一個鬼意調查,先摸清鬼街的鬼口情況,比如他們擅長經營什麼, 有什麼特長,有沒有特殊鬼才。」
「如果有鬼桀驁不馴,不服管教,就吊起來打一頓,或者是關進冥樓小黑屋冷靜兩天,罰他們進行義務勞動,過一陣也就聽話了。」
衣絳雪頻頻點頭:「甚好。」
書生好有謀略,一定能考上科舉的,他相信!
看似是簡簡單單地治理一條鬼街, 東君卻在以此為教材,潛移默化地教他如何治鬼理政。
書生教他讀《掄語》,也並非是教他以聖賢道德。
而是讓他學會用鬼聽得懂的語言「暴力」,踩著萬鬼的屍骨成王。
衣絳雪果真是絕頂天賦,他學的可太棒了。
不多時,衣絳雪就有了管理思路,把鬼街里的鬼全部給提溜到冥樓下,進行鬼員工動員訓話。
衣絳雪眼神黑洞洞地望向面前窮凶極惡的鬼,只說了三句話:
「平日裡,各司其職,修繕鬼蜮,經營鬼街,讓街上鬼氣旺起來。」
「替我打架時,殺掉敵鬼最多者,獎勵進階。」
「不得鬧事,不准背叛。」
冥樓樓主紅衣如血,陰森森地掃去一眼,輕笑道:「不聽話,那就殺了,我再去幽冥召一批鬼。」
「你們不干,有的是鬼干。」
「……」
待到鬼怪散去,衣絳雪打算去把冥樓打掃一遍,準備拎包入住。
裴懷鈞牽住衣絳雪,溫和提醒:「小衣,我們的行李還在那棟租住的鬼宅里。那棟宅子裡的鬼,大概也被拉進鬼蜮了。」
他們來到原本的古宅面前,看見古宅居然換了個模樣。
爬滿綠油油的藤蔓,開滿雪白的小花,和原始森林似的。
裴懷鈞想起擺在臥室發的那一株鬼藤花盆栽,扶額嘆息:「……好像,鬼藤花長得太好了。」
衣絳雪雙眸清澈,甩開紅袖,伸出兩根瘋長的碧綠花藤,想到了美妙的甩鍋小技巧:「都怪鬼藤花,它長得太快了,我才會開花的!」
裴懷鈞肩膀聳動,忍笑:「……小衣,你的開花和它的開花,應該不是一回事。」
衣絳雪氣鼓鼓:「不許笑!」
怎麼甩不掉鍋啊。好煩惱。
鬼藤花再生命力頑強,也擋不住剛剛吃飽了紅白煞鴛鴦鍋的厲鬼。
衣絳雪隨手扔下兩簇燃燒的鬼火。
不多時,藤蔓被鬼火燙的滋兒哇亂跑,迅速蜷縮回臥室的花瓶里當盆景。
鬼藤花用水浸泡被鬼火燒焦的藤蔓:……還以為他們不回來了呢,嗚。
等到爬滿古宅的鬼藤花退潮後,他們才看見,陳列在前廳的鬼影人像畫裡早就沒了鬼影。
全家五口鬼都全被鬼藤花的藤蔓纏住頸部,脖子拉長,吊在了前廳。
像是鬼藤花趁著天氣好,在曬一排排的醃鬼干,還怪規整的。
衣絳雪看向鬼影上往下滴的墨汁,他吃掉過這種鬼蜮,味道又酸又臭。他忍不住捏起鼻子:「這是那張家老鬼的手段,畫中鬼影。」
「這間古宅應該和張家有關係,這五隻鬼也是白煞的延伸,多半是張老太爺化鬼後,親手把親族變成這般模樣的。」
裴懷鈞在處理後續時,為找鬼新娘真實身份,也隨手翻過張家族譜。
他心裡對照過那曬鬼干似五隻鬼,視線落在兒媳鬼上,道:「張家有個二女兒,外嫁了,據說沒嫁遠,多半就是這名兒媳。」
怪不得這間鬼宅里,會有和鬼新娘同款紅漆木家具,都是張家添的嫁妝。
只是這宅子裡的鬼是被白煞轉變的,不夠凶煞,沒威脅。現在鬼宅又在衣絳雪的鬼蜮里,也不必再去管了。
衣絳雪還有疑惑,「鬼為什麼總殺親族?」
裴懷鈞不知想起什麼,嘆息道:「那是鬼的本能在作祟,一旦失去人性,鬼怪就會優先斬斷世間的『因果』。或許,對於化為鬼怪的張老太爺來說,把親人都變成鬼怪,才是『闔家極樂』呢?」
也就能解釋,喪帖措辭為何如此異常。
合著對鬼來說,這還是值得高興的團圓時刻。
裴懷鈞輕輕道:「鬼變強的養料,是愛,是恨,是在人世間的牽絆。最劇烈的感情,將釀成最甘甜的酒。」
「徘徊在人間,渴望成佛的鬼,會將殺死仇人作為最優先。可喪失人性的鬼,狩獵的第一個目標,多半會是心愛之人。」
「……是啊,頭七之時,鬼會回家。但對於親人和愛人來說,這或許就是地獄的開端。」
衣絳雪乖乖地聽著,卻見書生情緒起伏,碎發遮掩眼帘,再抬頭時,漆眸黑沉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