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做鬼夢的衣絳雪來說,香噴噴的紫氣就在面前。
他往裡插了根吸管,一邊睡覺一邊吸兩口,夢裡都是甜滋滋的蜜糖味。
如此,一夜無夢。
第二天,衣絳雪迷迷糊糊中醒來,僵硬著鬼體坐起,突然發現他長了滿床的花藤,淹沒了喜慶的床,翻身都難。
連床頂到簾鉤都長滿了藤花,一串串赤紅花苞垂下來,晃晃悠悠,像搖曳的風鈴。
不用拉帷幕,自然就置身於一簾幽夢裡。
厲鬼眨眨眼,摸到邊上溫熱的身體,忙把他從花藤底下挖出來,很緊張地摸摸他的胸口,「懷鈞?」
裴懷鈞昨晚連被子都不用蓋,被艷鬼纏身時,爽歸爽,但蓋什麼被子都是冷,他索性直接擺了。
也不知道小衣昨晚夢到了什麼,翠綠的鬼藤一茬茬地開花,不但擠破了原本被子裡的棉絮。
最後,裴懷鈞見藤蔓把床淹了,索性往上一拉,直接用花當被子,他們和原始森林裡的兩朵蘑菇似的湊在一起。
衣絳雪埋頭聽他的心跳,還是沉穩有力的,沒養死。
但是當厲鬼發現書生的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有些淡紅的印子,頓時如臨大敵。
衣絳雪搖晃他的肩膀,緊張道:「書生,你快醒醒,你長屍斑了!」
昨夜只合了一陣眼,就被家鬼挖出來一頓猛搖的裴懷鈞,也難得迷糊了腦袋:「……什、什麼?」
他是活人……不對,活仙,又不是什麼屍解仙,怎麼可能會長屍斑?
等到衣絳雪取來一面鏡子,照出他脖頸處的淤青時,裴懷鈞沉默片刻,忽然笑道:「這應該是小衣昨晚……」
他本是想描繪一番昨晚小衣睡著的時候,對他又親又咬,才會留下痕跡,是個趁人之危的壞心眼鬼。
沒料到,裴懷鈞還沒說完,就看見衣絳雪對著鏡子,睜大了眼睛,萎靡到連頭頂的花都要謝了。
衣絳雪抱著膝蓋,繼續當抑鬱蘑菇:「我也長屍斑了,嗚。」
他好難過:「越像人的鬼越強,會腐爛的鬼,說明很弱。原來我這麼弱,嗚……」
裴懷鈞看著他脖頸上烙著兩顆他昨晚偷親時的痕跡,突然覺得不能解釋了。
他眼神飄忽,硬是改過口,篤定說道:「嗯,是屍斑。」
衣絳雪抱著膝蓋,認真地開始反思:「屍斑很不好看。而且,你是人,突然長屍斑,是不是要被我的鬼氣侵蝕了?」
裴懷鈞委婉:「……是意外吧,可能是最近接觸紅白煞,不適應外面的鬼,休息兩天就好了呢?」
衣絳雪湊過去聞聞,從書生身上並沒有聞到分毫鬼的腐爛氣味,只有清新淡雅的竹子清香。
「……也許?」衣絳雪也不確信了。
裴懷鈞撫摸他頸側的紅印,意味深長:「這痕跡還是遮一遮,不然會影響小衣厲鬼大王的形象。」
他說罷,往袖子裡掏掏,似乎想翻出漂亮的頸飾送給鬼。
衣絳雪覺得有道理,捏緊拳頭:「不能給他們留下我也會出現屍斑的印象。」
他立即飄起來,在屋子裡翻箱倒櫃。
裴懷鈞手裡攥著一條玉,神情微僵:「……小衣,你在做什麼?」
冥樓存在了上千年,壓箱底的寶貝還是有不少的。
不多時,衣絳雪從鬼妝奩里翻出一盒印著桃花的妝盒,托在掌心,向書生炫耀:「這是『桃花粉黛』,只要往鬼體上塗一塗,什麼都能遮住!」
裴懷鈞:「……」
是的,別說是屍斑了,連人的五官都能塗沒。
「書生,你真的不塗一點嗎?」
裴懷鈞拗不過厲鬼,只能眼神微死地用刷子沾了點「桃花粉黛」,往衣絳雪的鎖骨上抹了抹,果然把痕跡消掉了。
衣絳雪照著鏡子,乾乾淨淨的,沒有痕跡了,他很滿意效果,問道:「書生,你不塗一點遮掩屍斑嗎?」
裴懷鈞:「……不了,謝謝小衣。」
他這具身體畢竟是凡人,沒事還是別塗什麼鬼妝,說不定真的腐爛肌骨了。
「為什麼?」衣絳雪眼神澄澈。
裴懷鈞幽幽地看著簡陋的瓷瓶,欲言又止:「小衣,你還記得這罐粉,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嗎?」
「近幾朝,似乎都沒有這麼粗陋的制瓷工藝了,這少說也是放了五百年以上吧?」
衣絳雪:「……」
他立即開始翻罐底:「還能用吧,沒過期吧?」
裴懷鈞委婉:「……小衣不怕靈異,有效就能用。但凡人應該是不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