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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用真心換過真心,訂下這不解的婚盟。

「言語會騙人,記憶亦是。天底下有那麼多天衣無縫的謊言,仙人為我造的局,一定持續更久,時間更長……」

衣絳雪眼如秋水凝波,「我得讓你對我說真話,懷鈞。」

「故人如故啊……」

裴懷鈞像是在回憶故人之姿,衣絳雪宛若幽曇的容貌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停留在他十八歲最芳華的時光。

如今,故人非人,報應也追上了他。

衣絳雪攏住他掌心那顆尚在跳動的血紅心臟,「裴懷鈞,前世的最終,你為什麼殺我?」他執意詢問。

「我殺了你,把你煉化成鬼,如此不可饒恕的背叛,衣樓主還問緣由?」裴懷鈞笑起來,有幾分冷漠的譏誚。

「難道,絳雪連記憶和本能都不信,卻情願相信……我是有什麼身不由己的理由,面對如何挽回不了的危局,才違背對你的誓言?」

「……不是嗎?」衣絳雪偏過頭,他始終在望穿他的眼睛,看他吐露於言辭的真假。

裴懷鈞卻將森森眼尾挑起,刻意收斂,語氣輕柔道:「既然如此,絳雪是猜我沽名釣譽,為求此虛名,寧可為天下人犧牲道侶性命;還是疑我負心薄倖……」

被取走心,雖然死不掉,但裴懷鈞的面龐白皙至幾無血色。

他呼吸冰冷,胸膛卻因笑而震動,起伏舒展,是海浪泛波。

衣絳雪舉起心臟聽了聽,撇嘴:「你不走心,好拙劣的騙術。」

紅衣鬼王的眼睫蜷起,唇似珠玉,俏皮地挑起眉梢。

「裴懷鈞,我是活不過二十歲,又不是只活了二十年。」

真是鮮活的美。

裴懷鈞眉峰一聳:「……就這麼篤定,我是騙你?」

衣絳雪煞有其事地點頭:「嗯!我是聰明鬼,才不會被騙。」

裴懷鈞按了按胸腔,無所謂胸腔處下陷的空洞,他凝神,望向衣絳雪的雙眸,笑而嘆道:「說不定,我是真的怨恨你,吾愛……」

仙人神情古怪,聲音微低,淬著赤/裸的惡意。

卻伸手撫過他的面龐,拇指扣在朱紅唇畔邊,緩緩撫摸。

「……你不願成為厲鬼,我偏要將你煉作厲鬼,就為了報復你,讓你一生無法解脫……」

「你在說謊。」

衣絳雪聽了一耳朵他的心跳,穩定,冰冷,不動哀怒。

仙人的心緒都沒有起伏,更別提打破心防,讓心臟開口說話了。

「懷鈞,你說謊時就會這樣,眼睛也不眨,連心跳都沒有波動。我最討厭你這點,表面故作無恙,卻什麼都不說。」

衣絳雪咬了口他調弄的拇指,又用舌尖掃過他凸起的指骨。

僅是一勾一嘗,他就察覺到道侶的指骨比從前更瘦削,劍繭雖在,卻許久未能執劍。

仙人不死,劍客空老,在他的心裡。

如今的裴懷鈞,比他更像一隻厲鬼,蒼冷烏青,病態嶙峋。

若非一副端方無暇的好皮囊,他這副披著青衫,藏著陰翳的病態模樣,或許還會以為他是個哪裡來的病鬼書生呢。

「我就算說謊了,又怎樣?」裴懷鈞斜枕在衣絳雪的膝上。

他的心理防線確實堅實極了,即使是掏出心臟,也無法一層層剝開他沾著蜜糖的謊言。

衣絳雪輕輕貼過去,像是攏著珍貴的盆栽,再度問他的心:「幕後布局者,是你嗎?」

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幕後之人若不是東君,又會是誰能讓他去執行計劃?但衣絳雪亦然問了。

心已被掌控,裴懷鈞也懶得動身體,潑墨似的發散了他一膝,掀起眼皮,無所謂地笑了:「誰知道呢?」

他給出的卻是模稜兩可的答案。衣絳雪眼神一動。

這樣怠惰模樣,不似過去浪跡天涯的劍仙,亦不是威嚴天成的東君,更不像那個宛若春風的書生。

東君是裴懷鈞。

裴懷鈞,卻不是東君。

他不需要一言九鼎,不需要光華耀目,亦不需要遵循一切符合救世者標準的框架。

裴懷鈞很快又撩起他的發,溫柔如春風,卻陰翳難言:「小衣成長的如此順利,本君果然沒看錯,你有成為鬼王的資質。」

「既然有最厲害的一隻,世上就不需要其他的厲鬼了。四鬼拍門,不過是把我的計劃提前了一些……」

他淡淡道:「還好,夙願實現了。只要成為鬼王的是衣樓主,來日是毀滅此界,還是重構陰陽,皆由你所願。」

隨即,裴懷鈞古怪一笑,看似溫柔和善,轉而道:「我是為何將你化鬼,難道小衣不清楚嗎?」

衣絳雪眼波又一次微閃,他喚他「小衣」。

這是偽裝書生,裴懷鈞時常輕柔喚起的暱稱;卻不是真正的裴仙人對衣樓主的稱呼。

裴懷鈞分明在引導他去想:東君「慈悲救世」,卻薄情寡義,不惜將道侶殺害,製作成「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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