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衛對趙老頭很客氣,但是趙老頭看都懶得看他們,「供你們驅使的孩子還不夠多嗎?這兩個我要了,你們院督來了我也是這句話,快滾!」
低頭一看,這兩個小孩像看神仙一樣看著他,仿佛有兩條尾巴在他們身後瘋狂搖動。
趙老頭手背在身後,頗為神氣地進屋去了。
進入救濟寺半個月來,兩個孩子終於睡了個好覺。
起初每天都要躲起來抱著哭一會兒,哭完還要去背那些比他們還要高的背簍,沒有一天身上是不痛的。
這段時間簡直快活得不真實,薛河每天都會過來陪他們練武,老乞丐總用非常滿意的神色盯著滿燕看,引得薛河大為不滿,把滿燕舉起來滿院子跑恐嚇他,逗得他哇哇大叫才作罷。
小寶被趙老頭捉進去聞各種草藥,剛剛不知道聞了什麼嗆到了,眼淚汪汪地騙來了一把地瓜干,三個小孩圍坐在一起分食。
薛河叼著地瓜干,說:「趙爺爺這麼喜歡你們,有沒有傳授一些獨門絕技?」
「什麼獨門絕技?」
「他屋裡那麼多骨頭,你們猜他是做什麼的?」
「大夫嗎?他會治病!」小寶還記得他治傷的好處。
「他可是整個長陵州府最厲害的仵作!」薛河小聲說,「你們知道什麼是仵作嗎?能讓死人開口說話!」
小寶一把抱住滿燕的胳膊,驚恐道:「果然是有鬼!」
「哎呀,什麼有鬼!就算是一具白骨,他都能看出來是男是女,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可厲害了!」
薛河講了很多趙老頭的光輝故事,兩個小孩滿臉的崇拜,連那滿屋子的骷髏都不那麼可怕了。
日子舒坦起來,時間就溜得飛快。
轉眼間夏去秋來,一天冷過一天,冬天也快到了。
去前院送草藥的小寶遲遲不歸,滿燕盛好了飯,左等右等沒等到,扒在門口焦急地往外望。
「你急什麼,他還能丟了?」
滿燕怕他被人欺負,已經衝出了門,「我去找他!」
「正好你在呢,省得我四處找了。」是那個麻子臉。
一看見趙老頭出來,他就變了語氣,點頭哈腰的,「那個叫滿魚的,不是一直在您這裡幹活嘛。他真是有福氣,鄰縣的李家來這裡挑養子,看中他了。李家可是家財萬貫啊,他過繼到李家,可要享清福了!」
趙老頭神色一變,怒道:「滿全還在議罪,你們怎麼敢擅自把未定罪官員的孩子過繼給別人!」
麻子臉不以為意,「他本來也不是滿縣尉親生的,反正是養子,是誰的都一樣。李家已經把人領走了,院督讓我來知會一聲。」
滿燕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無措地拽了拽趙老頭的衣角,轉而憤怒地撞向麻子臉,嗷嗷叫著:「你把小寶還給我!」
他又打又咬,麻子臉就要踹他,趙老頭伸手把亂吼亂叫的小孩拎回來,冷著臉說:「你們院督收了人家多少金銀?規矩都不顧了。」
麻子臉往後退了退,「滿全估計是放不出來了,反正都回不去,不如找個好人家,您老說是不是?」
來蹭飯的薛河聽了這席話,急哄哄地衝過來,怒道:「誰不知道李家前前後後領養了五六個孩子,全都不明不白地死了!這麼好的去處,你怎麼不去!」
第13章
滿燕不肯相信麻子臉的話,前院後院都找了一遍,怎麼也不見小寶的蹤影,坐在趙老頭門口大哭。
他去拽趙老頭的衣角,滿臉眼淚地求他救命。
薛河把他拉過來,說:「不是趙爺爺不幫忙,他不能插手救濟寺的院務,早就和院督定好的規矩。」
「那……那小寶怎麼辦呢?」一想到那家人也許是什麼殺人狂魔,滿燕捂住臉,哭得更加傷心,「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爹再不回來,小寶怎麼辦呢。」
趙老頭看了薛河一眼,薛河立刻會意,一溜煙兒地消失了。
他拿了巾帕給滿燕擦眼淚,說:「會找到他的,就沒有那個老叫花子找不到的人。」
次日薛河就風風火火地跑來了,也不等他開口,趙老頭就往滿燕懷裡塞了點碎銀子,說:「你們跟著薛河,既然要逃,就不要回來了。」
滿燕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說:「我們不能再來找你嗎?」
趙老頭搖搖頭,嘆氣道:「你不知道那些人……快走吧,再有下次,你這個親生的也要給人賣掉了。」
外面風言風語,滿縣尉議罪日近,官帽倒是其次,若真得了個罪臣的名頭,他的兩個孩子,也只剩下為奴為仆的下場了。
薛河大他四歲,儼然一副大人模樣,一路上又有一些花花綠綠的乞丐們接應,沒吃苦頭,就找到了鄰縣的李府所在。
好氣派的大門,比得上五個攬月樓!
李家都這麼有錢了,為什麼還要做那種很壞的事情。
薛河切了一聲,說:「鬼知道,有些富人就是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