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往常一樣,沒做什麼特別的事。」
滿魚忽然長嘆一聲,說:「爹上次問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又說沒什麼其他意思,可我總覺得,一定是有什麼事情。」
滿燕也沉默了,好半天才說:「就算要給你說親,也不應該這樣看著你,會不會是……他知道你的身世了?」
「他若是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滿魚說,「就算知道了,他總問我去哪裡是為什麼?」
滿燕笑嘻嘻地轉過頭,說:「也許你真是什麼高官子弟,你的兄弟姐妹怕你一回去,自己的地位不保。」
滿魚認真傾聽的神色一收,嘁了聲,「還真以為你的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
滿燕湊過去,用肩膀輕輕撞了撞他,笑說:「那你可不就是不能亂跑了,怪不得爹要盯著你。」
「你別胡說八道了。」滿魚低下頭,低嘆道,「比起我自己,我更擔心爹的身體,他的腰傷一年比一年嚴重,現在又這麼反常,會不會是哪裡不舒服?才操心起我們了。」
滿燕說:「我都和天冬說過了,他每個月會去給爹看看的,他都沒說什麼,就是沒什麼事。」
外頭一陣喧鬧傳來,滿魚探頭向外看,說:「有什麼好事嗎?這樣大的起鬨聲。」
滿燕掀開看了眼,說:「哦,是阿鳴的妹妹來了,她就要成親了,大家鬧著要喜酒喝。」
兩個人吃得差不多,滿燕說:「出去看看。」
修建堤壩的圖紙大多出自阿鳴之手,他性情有些孤僻,眾人圍著他妹妹起鬨,他遠遠地待著,眼睛看著,人卻一動也不動。
阿英臂彎掛著食盒,沖眾人微微點頭,快步奔了過來。
兄妹兩人坐在一起,阿鳴低著頭吃飯,兩個人一句話也不說。
滿魚嘆道:「這裡的路那麼難走,她天天都來送飯嗎?」
「是啊,她說她哥哥要用腦子,又要使力氣,怕他吃不飽。」
滿魚側目看他,說:「你呢?吃得飽嗎?」
分到下面的錢糧一層層盤剝,到他們手裡的都少得可憐。
今天的午飯是糙米飯,蒸了白薯,拌在一起,只有一盤炒野菜,也不見什麼油腥。
滿燕沒有像往常那樣貧嘴,說:「我算是清閒的,也不用吃那麼飽。況且我只是來待上幾個月,河堤修好,我就功成身退。可是他們呢,永遠要和沙土為伴,卻吃不好睡不好。」
「小燕,這不是憑藉誰的力量就能一下改變的。」
「我知道。」兩人在土坡坐下,目光所及之處雜草不生。
滿燕說:「爹因為反對淳豐新法被貶,新法施行了數年,不知是鞭長莫及,還是……爹本來就是對的。」
滿魚的腦袋往他身上一倒,說:「你還是少想一些,你想知道,就去問他。至於現在,我只想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回家。」
滿燕笑說:「這次我回去,你可不能再嫌我煩了。」
「哎,你就非要一直說嗎?我也不過是那麼一說,你就要聽到心裡去。」
滿燕靠過去,故意擠了他一下,說:「也沒有什麼熱鬧好看,過幾日就要辦喜宴。」
他向身後一指,說:「兩里地外有個小村子,到時候我們都要去。」
滿魚拽住他的胳膊,說:「那我再待幾天吧,我還沒喝過喜酒呢。」
滿燕仰頭看了天色,遲遲沒有答話。
「你不要那么小氣吧,」滿魚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故意說,「我不過說了些玩笑話,你現在就開始煩我了?」
「我還是覺得……」
「小燕,你不要再說這種話。」滿魚制止他,「不會有事,再陪你幾天我就走。」
滿燕好半天才嗯了聲。
滿魚四處一瞄,湊過來親了一下他的嘴唇,說:「你去忙吧,我有分寸。」
這裡實在荒涼,滿魚睡夠了,一時不想回到帳中,站起身隨便亂走。
那對兄妹也站起來,兩人面對著面說話。
滿魚無心窺探他人私隱,特意走遠了些。
阿鳴的嗓門提起來,字音順著風進了他的耳朵,「你還來幹什麼!你早晚……有你要忙的!」
滿魚有些吃驚,轉回頭去看。
阿英站在原地,抿著嘴唇,緊盯著哥哥看。
阿鳴的氣勢弱下去,囫圇一擺手,似乎在催促妹妹快走。
滿魚站得遠,卻能看清兩人神色。
好好的,吵什麼。
滿魚搖搖頭,心想,妹妹跑這麼遠來送飯,日日都來,怎麼還能對她大小聲,真是不像話。
阿英仿佛什麼也沒聽見,自顧自地擺好了飯菜,坐在一邊,呼喊了他一聲。
阿鳴不知道又說了什麼,但是阿英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仰頭看著他。
兩人對峙了些會兒,阿鳴終於坐下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