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崖川在她睜眼之前,就無聲無息將地上未被損耗的靈石收了起來,「恭喜道友。」
「多謝真人。」饒初柳笑得眉眼彎彎,眉宇間刻意偽裝出來的瀟灑風流都化作了靈動純粹的朝氣,她原本預想著採補了鄔崖川的元陽也才能到如今的境界,現在什麼都不必做就達成了,實在由不得她不高興。
她看向鄔崖川,「關於心魔劫的事,我有些看法,崖川,你要不要聽?」
她這次頓悟是受鄔崖川點撥,實實在在欠了人情,因而即便這是一個好機會,饒初柳也沒打算趁此做些什麼。
當然,僅限於此次。
鄔崖川道:「請講。」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看到鄔崖川點頭,饒初柳躊躇片刻,咬牙道:「你是不是不願意殺妻證……哎呀!」
她捂住了額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鄔崖川。
「也是難為道友了,以為在下會殺妻證道,還敢接近。」鄔崖川舒展曲起的手指,笑得溫柔似水,但饒初柳硬是被他周身的涼氣凍得打了個哆嗦,「但在下認為,若犧牲親眷性命方能成就道心的,該叫絕情道。」
這話很對!
饒初柳欣賞地看了鄔崖川一眼,「既然與此事無關,以崖川你的性格,也不會忍耐有問題懸而未決,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她回憶著認識鄔崖川後的種種,荊南說不出他的喜好,行正義之事時毫無感情波動,身上穿的衣物不是法衣,數次對自己暗示他沒那麼善良,還有剛才的問題……
論私心,鄔崖川一路走得太順太急,沒時間培養喜好,而其他東西得到的太容易,便很難覺得多珍貴;論公心,一個從小被無數人催促著往前跑、連過生辰都怕耽誤修煉時間的人,能長成如今這樣可靠的樣子都是他天性向善,想讓他為守護別人的幸福由衷感到滿足就太為難人了,他自己或許都沒怎麼感受過快樂。
饒初柳心裡有答案了。
她篤定道:「你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鄔崖川嘴唇翕動,眼神有些複雜,他知道他的小恩人敏銳,但沒想到這麼敏銳。
「在這點上,我其實也提不出什麼行之有效的建議,總歸又是培養喜好之類的,你應該已經聽過許多了。」饒初柳搖搖頭,實際上會被某樣東西或某件事吸引注意力的大多心性未定,鄔崖川還不知在成長過程中掐斷了多少興趣的幼苗,如今心性已定,克製成了習慣,再想返回去找衝動,哪有那麼容易?
他要修無情道,或許也是這個原因。
不過饒初柳還是決定幫鄔崖川一把,「其實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應該感謝從前的你。」
「若無你那些年的辛勞,鄔崖川這個名字或許早已泯然眾人,又怎麼會像今日這般如明月高懸,被無數修士敬重仰慕。」饒初柳是真的很佩服鄔崖川的自控能力,尋常人處於這樣沒有目標的迷惘期,很容易自暴自棄,可他居然還能鎮定的承擔著自己的責任,即便很多事都另有目的,但也的的確確都帶著善意。
鄔崖川不置可否地淺淺笑了笑。
饒初柳托著腮看他,如琉璃珠子般剔透的眼瞳中清晰嵌入兩朵紅得惹眼的石榴花,耀眼奪目,「你庇護的遠遠不止被你看到的那些人,就比如我,當日不是報出你的名字,或許我早已是小食街上的一員了。」
「若換成其他人,正道魁首或許只是個名譽,但你讓它真正有了意義。」
「崖川,你的存在,是無數人的幸運。」
饒初柳的聲音很輕,帶著溫柔的安撫,似乎字字出自真心,但鄔崖川心中煩躁的情緒又開始緩慢滋生,他不明白為什麼這種聽慣了的無聊話在眼前這個姑娘嘴裡說出來,會讓他覺得比聽到其他人說時更難以忍受。
鄔崖川垂眸,掩下眼底的失望,轉瞬間,他臉上重新浮起笑意,正想起身下逐客令,耳邊忽然有空靈的潺潺流水聲響起,少女的聲音似乎也從略啞的磁性變成了俏皮又活力滿滿的清甜,「不過大英雄也可以有小情緒!」
金色的向日葵在夜空中綻放,旋轉著甩出一條條金色流蘇,像是被雨傘甩落的水珠,漫天金星占據了整片夜空,華麗又絢爛,「我解決不了你的問題,也分擔不了你的壓力,但在這個對你對我都意義非凡的日子,我只想你能快樂。」
饒初柳側過臉,朝鄔崖川粲然一笑,眸中是真實的笑意,狡黠中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煙花還要耀眼,「崖川,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鄔崖川注視著饒初柳的眼睛,久久難以挪開目光。
「有。」
他聽到自己這麼回答。
饒初柳笑得更燦爛了。
她就知道!只要別想撩男人,哄人開心而已,憑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怎麼可能搞不定!
少女眼中蓬勃的意氣灼得鄔崖川不自覺移開目光,他思索片刻,忽然道:「垂思,你可有拜入星衍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