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瑜還是有一點陣法基礎的,不會辨認不會布陣也不會破陣,但在明確知道方位的情況下,她還不至於幫不上一點忙。
實際上人多更快,只是惜子城這些被救出來的修士雖不介意受他們差使報答,但誰也不肯這時候冒著危險進城去。而星衍宗的修士都已奔赴各地,只剩宋清瑜自己。
宋清瑜只得狠狠瞪了這些人一眼,將還未恢復力氣的白重明交給幾個熱心些的女子照看,憋氣踩著丹爐往城中去了。
暗室中,饒初柳已是面白如紙,汗水泅濕了鬢角跟衣裳,整個人像是剛從滾水裡撈出,頭頂煙霧騰騰,身旁是滾落一地的空玉瓶。
即便陳慰體內的毒被金針封住,不會像毒素本身的強度那般頃刻斃命,但仍在緩緩滲透,所耗損的靈力越來越多。她到底修為跟宋清瑜差距極大,回復靈力又極慢,不得不一顆接著一顆回靈丹往肚裡咽,丹田跟經脈早已是疼得仿佛有烈火在烤,也不知是不是斷了幾條,總之身體每一寸都像是被螞蟻撕咬著,痛苦不堪。
在這樣的情形下,饒初柳分不出一點心神感覺陣法是不是有新的變化,她機械性的吃藥、灌入靈力、跟陳慰說話——雖然現在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都跟陳慰說了什麼,也不知道陳慰早就沒有回答她了。
只有兩字清晰地印在她腦海中。
堅持!
雖然元垂思死在這裡也無妨,但只要有一線希望,饒初柳就不甘心去死。
哪怕還能再活過來。
陳慰先前也並未察覺她是否在胡言亂語,他經歷的痛苦絲毫不比饒初柳輕,毒素侵蝕著他的所有器官,眼前一片漆黑。
但不知怎的,他忽然清醒過來,就聽到饒初柳喃喃地重複著兩個名字。
「老太太、茂茂、老太太、茂茂……」
幾乎下意識的,覆蓋了整個眼珠的漆黑瞳仁看向了饒初柳所在的方向,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陳慰突然發現,他能動了。
是迴光返照嗎?
他要死了嗎?
揣著這樣的想法,陳慰忽然道:「人死後,會去哪裡呢?」
饒初柳其實並未找回理智,但她是個勤學的好學生,這會兒就脫口而出:「幽冥境。」
「我娘現在……在那裡嗎?」
這種問題,腦袋混混沌沌像是陷入泥沼里的饒初柳回答不出,她只是模糊聽到有人似在不遠處呢喃:
「你在等鄔崖川來救你嗎?」
「你猜他會把陳閆文帶回來嗎?」
饒初柳努力想要分辨他話語中的意思,回答他,可她腦袋似乎一思考,就一陣陣眩暈,仿佛銼刀磨肉,不至於痛到反而讓她清醒,卻陷入了更深的漩渦中,爬都爬不上來。
陳慰也不在意沒得到回答,喃喃自語道:「應該不會,他那種人,豈會為了你一個人就放棄唾手可得的情報?你知道嗎?他告訴我,要等解開陳閆文的禁制才能把他交給我,哈哈哈哈……」
陳慰笑了起來,笑得十分癲狂,笑得撕心裂肺,饒初柳下意識看他,就只看到一團漆黑龐大的身影。莫名地,她覺得有些眼熟,想要思考在哪裡見過,就又是一陣暈眩。
良久,笑聲戛然而止,他冷冷道:「我信過他們一次了。」
「姑娘,你很像我娘,像她一樣好看,也像她一樣溫柔又堅韌。」陳慰看向饒初柳,想像著她的模樣,語氣漸漸溫柔,手卻吃力地緩緩抬起,捂住了腰腹外側的一根金針。
等把手放下,那根針已悄悄消失。
陳慰沒有說,在他眼裡,『元垂思』像他娘,但同樣也像陳閆文,像他一樣的痴迷於修仙,像他一樣的心狠,不擇手段。
饒初柳覺得不太對勁。
不知什麼情況,陳慰體內的毒素忽然爆發,她的靈力倏地被全部吸走,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控制不住。
剎那間整個暗室都猛烈搖晃起來,層層疊疊的紗幔從上空脫落,兜頭蓋臉將她跟陳慰罩住,饒初柳眼前一片暗色,只能聽見漫天碎石塵埃灑下,砸在紗幔上的沙沙聲,數十個玉瓶滾來滾去,清脆的碰撞聲跟磚石碎裂的聲響交織,震耳欲聾。
糟了,是陣法要爆炸了!
緊要關頭,饒初柳求生的意志猛地衝破疲倦帶來的桎梏,意識到這一點,她晃了晃暈眩的腦袋,咬牙強撐著酸痛的胳膊一把扯下紗幔。她氣喘吁吁地轉頭,視線穿過不斷掉落的石塊,集中精神朝門口看,想要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逃出去。
幾乎同時,一個重物從身後猛地將她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