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人多高的樹籬迷宮,正是他們即將遊覽的第三處展廳。玩家們拖著疲憊的腳步,跟隨導遊W走入其中,就像是幾隻被投入到迷宮中的螞蟻,既看不到終點,也分辨不出方向。
所有人的心情都隨著樹籬間越來越逼仄的道路,而變得沉重,只有前方的導遊W,語調依舊輕快地,講述又一樁謀殺。
「1909年,松德先生帶著他的妻子與七歲的兒子,一起來到了黑森旅館中,他們計劃在這裡一直停留到聖誕節假期之後。」
「但就在平安夜當天,松德太太卻吊死在了這處她最喜歡的花園裡。」
「警方調查後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松德先生也承認,松德太太長期患有嚴重的失眠,焦慮,但只有她的兒子始終不相信母親是自殺。」
「不過幾周後,父子二人還是離開了這裡,據說小松德後來進入了一所教會的寄宿學校學習,而松德先生則回到了老家,幾年後去世。」
「直到K夫人死後,人們從她的日記中發現了隻言片語,開始懷疑松德太太的真正死因,並且給小松德寄去了一封信。」
「小松德的回信中,卻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我已知曉,害死母親的兇手,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導遊W也恰好停步在一扇鐵藝小門前,翹起的小鬍子昭示著他的笑容:
「好了,那麼歡迎大家參觀本次展覽的室外特別展廳——童心花園。」
說著他推開了鐵藝門,門上鎏金的1909在僅有的光源下,熠熠生輝。
前方的樹籬間的小路更為狹窄,僅剩的月光好似都被擋住了,即便所有的玩家已經走到了門前,也只能粗略地看到,緊挨著鐵門之後擺放著一張小圓茶桌,而茶桌邊似乎團小孩的的黑影。
上個展廳的經歷還歷歷在目,這會可沒人敢小看這個小孩的影子,更何況是在黑暗中,眾人越發不敢上前。
坐在紀鐸手臂上的銀珀,從口袋中掏出從臥室中拿走的,沒有用完的火柴。
「嚓」的一聲,他的手指間燃起了小小的火苗,也正因此讓他看清了圓桌處的擺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圓桌邊坐著的並不能算是個人,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一隻大個的松鼠玩偶。它像是個小孩子般,端正地坐在圓桌邊,黑色玻璃珠做的眼睛映著詭異的光芒。
火柴的光芒轉瞬即逝,眼前又只剩下了黑暗。
黃小偉使勁眯著眼睛,茫然地看向松鼠玩偶的方向,不過確實什麼都看不見了。可隨即怪異的感覺竟油然而生,好似在他看著松鼠玩偶的同時,松鼠玩偶也看著他。
黃小偉趕緊使勁搖搖頭,甚至往旁邊的宋承業身後躲躲,可那感覺卻像是釘死在了他的身上般,依舊存在。
幸好這時,紀鐸與銀珀低聲交談幾句,然後銀珀又擦亮了一根火柴,紀鐸則向著松鼠玩偶前的圓桌走去——就在剛才那短暫的光芒中,他發現了唯一一盞煤油燈,就在那張圓桌上。
火柴的光再次迅速消失了,紀鐸也隔著鐵欄杆來到了桌邊,確定了煤油燈的具體位置,就在他觸碰到煤油燈的瞬間,卻感覺到一隻冰涼的小手,摸到了他的手背。
紀鐸呼吸一頓,但那小手又迅速消失了,這時候銀珀也已經俯身點燃了煤油燈。
亮光冉冉散開,有了光芒,眾人總算總了口氣。
「還是鐸大佬你厲害,要不是你,我們還要繼續摸黑呢。」年奕這會終於恢復了碎碎地絮叨,他剛鬆了口氣,可話還沒等說完,就乍然愣在了原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了燈光的照亮,前方原本只能看到影子的樹籬,也終於露出真容。
幾乎每一根樹枝上,都宛若吊死鬼般,掛著一隻「玩偶」。它們有著小孩子般的身體,腦袋卻是松鼠的頭,但無一例外的是,它們的脖子上都緊緊地纏著紅色的絲帶,仿佛要勒斷頸骨般,仿佛時間在它們被吊死的瞬間靜止了。
這樣詭異的情形,又是在本就讓人不安的夜晚,四周的黑暗也變得分外濃重,油燈的光只能勉強照亮一定的範圍,而那些在光芒之外的玩偶,沒有人能看清它們的樣子,它們的動作,好似只要一離開視線,它們就會在繩子上,無聲地掙扎。
「這,這——它們不會待會活過來吧?」黃毛頭看得渾身發麻,總感覺那些玩偶幾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都在盯著他。
沒有人能回答他,甚至在大多數人心中,都認為他說的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這樣壓抑的氣氛下,他們只能暫時迴避這個問題,儘量往好處想。
「所以,紀念章也很有可能在它們的肚子裡吧?」宋承業雖然這麼說著,可也仍舊不敢踏入鐵門後的樹籬一步,只是隔空看著離自己最近的玩偶,那是一隻穿著花裙子的小松鼠,原本憨態可掬的樣子因為被繩子緊勒,而變得扭曲窒息。
這時,仍舊坐在紀鐸手臂上,俯身看向圓茶桌的銀珀,卻從厚重的黑色斗篷下伸出了蒼白的指尖,隔著鐵欄杆,撿起了燈盞旁的一張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