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了,你留下她是為了引我們來。」
「可……無論她活沒活著,我們都會來調查的。」
他的話鋒又乍然一轉,最後十分肯定地說道:「所以,你是真的不想殺她。」
尤沁在耳機的另一邊,聽著紀鐸那「自言自語」,也陷入了某種沉思中,而正當她以為紀鐸會繼續深挖下去時,卻想不到紀鐸突然就此放棄了。
「行了,你不想回答,我也不繼續問了。」紀鐸搖搖頭,像是真的放棄了一樣,又抬頭開始挑選舞台上的鐵桶。
他的靴子踩在禮堂滿是灰塵的地板上,與靜止站立的銀珀,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然後抬起手來,指向了正中站在領唱位置的那隻鐵桶:「最後一次,我就選它了。」
那鐵桶顫動起來,可也就是在這時,一直平靜得仿佛都快不存在的銀珀,突然用人眼都無法看清地速度,飛快地攀躍上了舞台。
手中的長匕首穿過鐵桶間的縫隙,乍然如電光划過,緊接著就是穿透金屬的刺響——
他所刺穿的,並不是面前如牆般排布擺放的鐵桶,而是那個躲在鐵桶後面的「人」。
周圍的鐵桶因為他的動作,驟然歪斜崩塌,帶著裡面的屍體從架子上滾落,被刺中的「人」也想要趁亂逃脫。
但已經來不及了,紀鐸在銀珀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經翻上了舞台,推開所有崩塌的、擋在他面前的鐵桶,終於在那個「人」逃脫前,射出繩爪緊緊地扣住了他。
原本在鐵桶中,一動不動的屍體卻忽然暴動起來,他們撕破了身上的鐵桶,帶著那驚恐悲傷的面容,卻毫無人性地伸出雙手,向著紀鐸與銀珀撲去。
紀鐸卻完全不管他們,任憑他們撕扯甚至啃咬自己的身體,堅定地拽著繩爪,將那個「人」拉向自己。
終於,舞台上的架子徹底崩塌,所有的屍體與鐵桶,都轟然跌落,衝擊力與重量瞬間壓碎了原本就陳舊的舞台。
而在這一片混亂之中,紀鐸終於將那「人」死死地壓在了地上,與銀珀一左一右,將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剎那間,所有都靜止了。
異化的「年奕」躺在地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已經完全變成了鐵皮狀,身上卻還穿著柔軟的毛衣,睜著那雙仍舊像人的眼睛,神情卻是駭人的癲狂。
「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他的喉嚨動動,發出金屬摩擦的嘶啞聲音。
紀鐸機械臂中的刀刃沒有動,伸出右手拽住了「年奕」毛衣上,用來裝飾的紐扣,淡淡地回答道:「這是年薇給你織的毛衣吧?」
「年奕」原本就僵硬的臉上,卻那樣明顯地看出了怔愣,紐扣在紀鐸的手中被拽了下來,輕輕一聲脆響,就被捏成了兩半。
裡面所包裹的,正是那枚屬於年薇的定位器,她將它放在了「年奕」的身上。
尤沁也難得猜錯了一次,定位器的信號斷斷續續並不是因為它被發現了,而恰恰是因為它沒有被發現,只是受到了「年奕」本身的干擾。
「年奕」忽然笑了起來,他躺在地上,身體變得越來越不像是人類,只有那雙眼睛,還帶著人類的神采。
那是哀傷的,是慶幸的,是瘋狂的……
太多太多了,而正是這些情緒,在逐漸印證著紀鐸的猜想。
「你還是年奕嗎?」他望著「年奕」的眼睛,只望著眼睛,嚴肅又鄭重的問道。
「年奕」的笑聲停了下來,他也望著紀鐸,但是無法回答紀鐸的問題,只能用那雙眼睛望著紀鐸。
「解決掉我吧。」
「在見到姐姐之前。」
這也許就是他的答案了。
「不,」紀鐸下意識地否定,他的大腦在飛速思考著,如果只是異化,如果只是寄生,還有沒有可能——
「年奕」卻沒有給他時間,那些原本已經靜止的屍體突然暴動起來,裹挾著撕裂的鐵皮,向著紀鐸襲擊。
紀鐸當然沒有就此被騙,刀刃依舊抵著「年奕」,銀珀從兩人身上翻越到對面,將所有要靠近的屍體都斬斷。
但「年奕」卻仍舊是笑著,望著紀鐸與他身後那些屍體笑著,然後開口:「你以為就這樣嗎?」
紀鐸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卻已經從「年奕」身體中傳來,隨即他的身體化作了無數的碎片。
巨大的衝擊力將紀鐸撞翻了出去,尖銳的鐵皮劃破了他的前胸與手臂,幸虧沒有傷到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