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饒的聽力遠超常人,但鬼墟不是常識生效的空間,當他踩上通往六樓的樓梯,七樓的人聲便消失不見,不多時,連琵琶聲也聽不見了。
祝饒不可避免地胡思亂想——大概每一個姑爺都會緊張伴侶與「娘家人」私底下的談話,更別說像他這樣關係模糊不清,還明顯很不受歡迎的。
來到六層沒一會兒,祝饒已經不知道自己抬頭看了多少次了。
然而耳畔萬籟俱寂,什麼動靜也聽不見。
鬼墟模糊了人對時間的感知,這是祝饒這樣頂尖的封師也難以克服的影響。他逐扇窗看過去,也只有這個時候能勉強感覺到時間的推移。
當走到最後一扇窗前,頭頂卻忽地響起他來此後聽見的唯一一聲來自外界的響動。
似乎是弦斷的聲音。
蝶姑只垂眸看了一眼被她起身時不小心掃落在地斷了弦的琵琶,便抬步跨過它,幾步來到左時寒面前,臉上一絲笑意也不見,神情嚴肅道:「給我看看你的魂魄。」
起初她還能忍著聽左時寒把前因後果講完,等知悉經過後,蝶姑終於坐不住了。
魂魄落在任何人手裡都是大事,更別說左氏這種專門研究鬼魂魂魄的家族!
左時寒乖乖遞出了手腕。
宛如把脈一般,蝶姑指尖搭上了他的手腕,簡單探查一番,很快就發現了左時寒魂魄的缺損。
那缺損微乎其微,如果不是事先知曉沒準會被忽略過去,而且已經快要癒合了。
「我檢查得再仔細一些,沒事吧?」魂魄是極其隱私的東西,蝶姑沒有貿然細查,還是提前問了一句。
左時寒自然沒有意見。
起先粗略的探查並沒有發現問題,蝶姑下意識以為就是左時寒魂魄即便出了事必然也藏得極深,哪想得沒一會兒,蝶姑就發現了將她震驚地一下子斷開與左時寒魂魄聯繫的事。
左時寒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她。
無常界最強的鬼仙,從明初存在至今的魂魄,面對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的蝶判,仿佛突然間發現了完全顛覆世界觀的事,難以抑制聲音的發顫:「你的魂魄……為什麼有陽魂的痕跡?」
那陽魂留下的痕跡並不明顯,然而已經紮根左時寒的魂魄,融為一體,無法分割。
蝶姑深交的鬼魂不多,然而「處理」的鬼魂不少,多多少少都會解除到他們的魂魄,可是這樣的情況,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左時寒一臉茫然,可見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蝶姑將指尖從左時寒手腕上移開,深吸一口氣,鎮定道:「交融得如此之深,顯然不是一日兩日發生的事了,你仔細想想有哪些生人與你結仇,又能對你的魂魄動手腳……我想想怎麼把那縷……那縷雜質剝離出去。」
蝶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左時寒魂魄上的痕跡,目前還看不出它對左時寒有什麼損害,左時寒看上去也完全沒有感覺,最後便以雜質一詞指代。
左時寒內視己身,也發現了讓蝶姑大驚失色的痕跡,只是也想不出那是怎麼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