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後,無數次輪迴的間隙里,左懸意識到一件事,經歷過類似洗腦的人不只有他。正是靠著反覆輸入指令,將孩子培養成工具的方式,左家才讓復仇的意志延續數百年。
左懸本也該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在原來的計劃里,左懸的魂魄本該與先輩的殘魂並存。這一支左氏遺孤,代代傳人都會作為容器進行培養,活人的壽命無法像鬼仙那樣無窮無盡,於是他們就想出了這樣一個也可以培養出持續數百年的復仇機器的辦法。
由於左家很早就有培養鬼魂容器的做法——作為復仇對象的左時寒,準確說來也是一件脫離了控制的容器——因此這一計劃進行得格外順利。來到左懸這一代,製作容器的流程更是已然無比成熟。左懸雖然要將身體讓渡一部分給殘魂,但他的意識並不會因此消失,左家人很早就從實踐中發現一件事,只有在身體原主人意識存在的情況下,魂魄縫合體才是最穩定的。
承載最多意識的那部分魂魄,也被左家人稱作主魂。
很輕易就能看出來,眼前鬼墟中與左時寒相見的魂魄,就是左懸的主魂。
「我的魂魄……被切割成了很多部分。就像一塊布一樣,想要將其他的布料縫進這塊布里,而且不能簡單接在邊緣,要徹徹底底縫在裡面,首先就要將這塊布剪開。」左懸的手指絞在一起,魂魄被剪切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可一旦想起,昔日的疼痛好似又會降臨。
「他們就是一直在做這樣的事嗎。」聲音自上方傳來,語氣里不帶同情、悲憫這些出現在此刻合情合理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感情,但左懸鼻頭卻不自覺酸澀。
左時寒的手依舊放在他的頭頂,左懸一動不動,感受著那輕柔的觸感。一直以來,他的父母都在告訴他左時寒是與他們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是只有一方魂飛魄散才能罷休的死敵。懵懂的兒時與漫長的輪迴中,左懸都不清楚究竟該如何看待左時寒,但這會兒,他突然間有了很奇妙的感覺。
左時寒更像他的親人。
在左家龐大的意志操控下,做出了反抗的他們,更像是親人。
「很久以前,」左懸小聲問,「那些人也是這樣對待你的嗎?」
「不太一樣。」左時寒搖搖頭,「如果說對你是進行了裁剪的話,對我更像是重塑。」
雖然都是容器,但目的不一,改造的方式也不一樣。
左懸小心翼翼地往左時寒那裡靠近了一點,左時寒並沒有拒絕。
「不是所有的魂魄都能剪成很多塊,很長一段時間裡,新生的孩子有沒有合適的靈魂,是無法預料的事。」左懸說道,許多事情他起初並不明白,只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又在鬼墟的輪迴中梳理清楚,「但是在輪到我的時候,他們想出了在嬰兒還沒出生的時候,用外力改造魂魄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