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些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兒心虛與惡毒。
樓泊舟不會安慰人,只好用另一隻手抓緊她。
「回聖子、公主、將軍。」副將行禮回話,「末將一共抓捕十三人,俱在此處。」
雜毛羽人抬頭,露出五彩斑斕的一張臉:「聖子、公主,這都是我一個人安排的!小民願意受罰,請聖子放過我的家人,不要牽連他們。」
他「砰砰」磕頭,嵌上滿額細碎石子,磨出一片血色。
樓泊舟不語。
雲心月看不得,別過腦袋去。
七旬老人回眸看了一眼其他鎮民,將竹杖丟開,「撲通」跪下:「是我沒教好自己的學生,若要降罪,請聖子一同問罪!」
有鎮民想走出來,但是被拉住。
雲心月垂眸看背後不遠處綻開的野花,它的花瓣承接一汪於它而言顯得過於沉重的露珠,頗有些顫顫巍巍。
縣令見狀,大聲呵斥。
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外要嚴厲問罪,絕不放過云云。
年輕氣盛的少年男女耐不住了,掙脫長輩束縛,小跑衝上來,跪下,腰板直楞:「此事,有我的份!」
「還有我的份!」
「還有我!」
……
一個個孩子跪下認罪,中年人就扛不住了,最終所有人都跪下,說他們都參與了。
「請聖子和公主開恩!」
縣令氣得鬍子飛翹,一臉恨鐵不成鋼。
雲心月從花上收回目光,平靜看向鎮民:「開恩可以,但你們總得給我和聖子一個理由——為什麼要救六子和匪徒。」
鎮民齊齊噤聲。
無人說話。
沉寂中,雲心月掃過低垂頭顱的三個頭目,轉眸落在七旬老人身上,緩步走去。
「公主——」
沙曦錯步阻攔。
雲心月搖了搖頭,讓她退下,自己則提起裙擺,蹲下把人攙扶起來:「老人家。你們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若有,不妨直說。我和聖子,肯定會為大家做主的。」
七旬老人顫巍起身,似在斟酌衡量。
她耐心等著。
趙昭明不禁溫聲規勸:「聖子和公主並非倚仗權勢欺人之輩,老丈有什麼冤屈,何不告知?」
扶風適時加火:「還不說,那就通通拿去牢營,鑿山開渠!」
鑿山開渠常有人因意外、疲憊而死,是件又苦又難活命的差事。
他們其中還有那麼多才十幾歲的少年……
七旬老人眼一閉,心一橫,抬手指向趙昭明等人:「老頭子要狀告縣令、縣丞、縣尉等人,奪走上任縣令、縣丞、縣尉的身份和官職,殺害他們的家人!」
雲心月瞳孔震顫。
什麼?!!
第72章 真相,默契配合
山風凝滯。
輕輕搖擺的野花綠冠一點, 將承托的露珠灌溉到根上。
縣令和縣丞等人相繼「撲通」跪下,大喊冤枉,趙昭明一臉震驚看向七旬老人, 眉宇之間儘是不可置信。
「老丈,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冤枉我們?」他震驚中還帶著幾分被背刺的心酸苦楚,「趙某捫心自問, 在任的這幾年,也算恪盡職守,遇事不苟, 慎終如始, 晨兢夕厲,每惻於懷。」①
他到底哪裡做得不好,惹來如此誹謗。
「縣尉乃縣令後來與儒學署主持選拔考來, 你之秉性, 我們知之甚少,不做評判。」
七旬老人眼神沉靜下來, 像是被逼入絕路的人, 發現僅存的一條生路一樣,已有孤注一擲之色。
「可是!縣令和縣丞,敢拍著胸口說,自己這官,當真是考來的, 而不是從旁人手中搶來的嗎?!」
他說這話時,目眥盡裂, 好似被搶了官的人就是他一般,其音激憤震天。
趙昭明一時啞然。
雲心月斜眼看縣令:「聖子, 我想聽他說真話。」
樓泊舟當即掀起衣擺,半蹲下,抬手掐住對方下巴,抬起來。
「說。」
他臉上笑意淺淺,眸子亦是黑亮之色,一派溫柔相。
可縣令卻無端覺得後脊骨沁涼,額上生出一片冷汗,順著髮絲滑進頭皮。
那感覺,就像有一條條小蛇順著發縫鑽進去,嘶嘶吐著信子,隨時會咬在頭皮上面,讓毒素腐蝕他的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