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怪物,你看他那可怕的樣子!」
「沒有人會像他那個樣子!」
……
為首的少年在跟班的捧腳中,逐漸傲然:「小娘子,你可別被他矇騙了。我娘說,要是被怪物咬上一口,也會變成一樣可怕的怪物!
「你還是趕緊把他丟開,離遠一點兒的好。」
懷裡的孩子抖得更厲害了,甚至掙紮起來,想要逃跑。
樓泊舟垂下的手慢慢收緊,放在孩子後領上的手卻緩緩鬆開。
是了。
他和這孩子沒什麼不一樣,都是世人眼裡的怪物。
世人恐之、懼之、遠離之才是尋常。
他抬起眼眸,看向惴惴然偷偷瞥他的扶風,自嘲一笑。
瞧,就像這樣。
「胡說八道!」雲心月提高嗓門,大聲喝斥他們,「他只是生病了!才不是什麼怪物!」
為首少年梗著脖子道:「你才胡說八道,我長那麼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病!」
「那是你見識少!」
「分明是你隨口胡謅!」
跟小少年面紅耳赤地爭辯了幾句話,雲心月才回過神。
真是氣糊塗了,她跟一個孩子爭這個做什麼……
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樑,腦中思索著對策,眼珠子轉動尋找工具。
目光匆匆掃過地上簸箕里燒過的木炭,又掃過牆角磚石凝結出來的白晶,一個主意瞬間浮上心頭。
她撩起衣袍蹲下,看著為首少年一笑:「西隨的太陽神曾借予我力量,賜我火種。火種要是落在有罪的人、或者怪物身上,就會燃燒起來,反過來就沒有效果,你敢不敢試一試?」
為首少年不信。
他冷嗤:「你少嚇唬我。」
「是不是嚇唬,你馬上就知道了。」雲心月抬起自己的手臂,落在日光能照耀到的地方,快速搓動手指。
沙曦都沒能看懂她在做什麼。
為首少年看她古怪的動作,都忘記了自己階下囚的身份,嘲笑道:「你是不是被感染了怪……」
剩下的話,斷在雲心月冒出薄煙的手指上。
「你——」
雲心月才不跟他廢話,手上能捏的材料有限,火一會兒就沒了。
她將手指湊近少年衣角,微弱的火將他衣角燒焦一角。
趁一眾人愣神,她又快速將手中快要熄滅的火在懷裡的孩子身上蹭了一下,又往旁邊一個小少年身上蹭了一下,然後假裝甩滅,順便蹭掉手指上的灰。
「看,怎麼樣?」雲心月看著他燒焦的衣角,「你帶頭欺負病人,是為有罪,但是沒能害人命,火種就不要你的命。
「從犯可惡,但重罪在你,所以他沒被火種燎燒,只有些許焦味以作警示。
「至於受害者……則是毫無損失。」
她將懷裡瑟瑟發抖的孩子衣角撩起來,給他們看清楚。
為首少年一臉懷疑人生。
「你……」他喃喃,「他真的不是怪物?」
「當然。」雲心月道,「他只是生病了,只是這病你們從來沒見過而已。但是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不代表不存在。
「太陽神說,天界有一個魔盒,裡面裝有世間各種病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漏到人間。
「患了怪病的人,實際上是承接了災難的人。
「他們並不是怪物。」
她站起來,輕輕拍打孩子後背,溫和卻堅定地重複:
「從來都不是。」
樓泊舟眼睫輕動,盯著她落在日光中的側臉。
這一刻,他覺得她比光耀眼許多。
精神世界遭受衝擊的小少年們,恍惚離開。
沙曦看著自家公主,欲言又止,實在很想問清楚太陽神的事情。
這到底真的假的,她怎麼沒聽說過。
雲心月看著他們離去,終於憋不住笑了,邀功一樣將自己的手指遞到樓泊舟跟前:「把人嚇跑了,我厲不厲害?」
「不過……」英雌垂首癟嘴,看著自己發紅的手指頭,撒嬌般送他唇邊,「都把手指頭搓紅了,有點疼。你幫我吹吹。」
樓泊舟握住她的手指,低頭輕輕吹了吹,還親了親。
「很厲害。」
比從前的他,可厲害多了。
他的嗓音,不知為何有些啞,雲心月沒聽清楚。
「啊?」她眨眼,「你說什麼?」
樓泊舟輕笑一聲,重複:「阿月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