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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有人在巷子裡放鞭炮。
周若安穿著高定禮服一路狂奔,像一隻被逼進絕境的獵物,拼盡全力躲避著身後的追捕。
一腳踏在還未引燃的鞭炮上,他推開了一個拿著香菸的男人,又慌不擇路地撞倒了放在巷子裡的舊家具。
他無暇顧及,邊跑邊回頭看,身後緊追不捨的幾人已經轉入了窄巷,那隻未點燃的鞭炮再次被亂踏了幾腳,還沒聽到個響,就已經先一步破碎不堪了。
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周若安驚慌失措地掏出手機,在不斷後退的冷風中,迅速按下了快捷通話鍵。
風音漫長,無人接聽,周若安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他舉著電話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向前狂奔。
「接電話,接電話,快接電話……」
終於,在自動掛斷之前,電話被接通了。
對面還未出聲,周若安就迎著風大喊:「藺逸,救我!」
……
周若安被收繳了手機,困進了危房。
屋子裡黑,只有一扇窗,望出去也是無盡的黑夜。
偶爾有人在附近放煙花時,幾道兇悍的身影就會在黑夜中乍現,或站或蹲,遠遠地守在危房之外,歪頭看向窗內,目光扎得人肉疼。
煙花落下,那些目光與人再一次沉入了黑暗,就像在暗中環伺的野獸,永遠不知道它正在盯著你哪條動脈。
約莫二十分鐘,周若安聽到了室外隱隱的交談聲,隔了一會又有沉穩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停在了門外。
然後是金屬打火機彈開蓋子的聲音,有人點菸,蓋子回彈,最後扇張千瘡百孔的破門才被慢慢推開。
室內一片漆黑,那人的面孔壓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可周若安卻明顯鬆了一口氣,目光只剛剛搭上了人影,慌亂的心忽然就安穩了。
他下意識走了過去:「那些人一直守在外面,你是怎麼進來的?」
男人拿出手機,開了手電筒,凌厲的眉目在這種光源下顯得有些陰鷙,配上一口冷言冷語正合適。
「都是做這種勾當的,平日總會有些交集,互相給幾分顏面,他們讓我進來,卻不能帶你出去。」藺逸摘了煙,微微抬眼,才算正經瞧了一眼周若安,「你又惹什麼禍了?」
周若安去翻藺逸的煙,翻出來,惡狠狠地咬進嘴裡:「今天是除夕夜,有人不希望我去參加周家的家宴,坐在周家家主的身邊。」
「誰不希望?」
周若安聳了一下肩:「誰知道?周彬或者周哲都有可能,但我猜是周彬,這種事像那個沒長腦子的人能幹出來的。」
「怪不得外面的人不傷你,只是把你堵在這裡不准出去。」問清了原委,藺逸轉身向外走,「所以你也不用擔心安危,過兩個小時他們就會放了你的。」
周若安一把將人拉住:「藺逸!我要出去。」他追加,「現在就要出去。」
藺逸瞄了一眼拉著自己袖口的那隻手,平淡地問道:「周公子是不是忘了,我們之間的帳已經清了。」
「我給你錢。」周若安的目光異常偏執,「我今天一定要坐到周冉明身邊的那張椅子上。」
隔了半晌,空曠的老屋中才又響起藺逸的聲音:「周若安,你明白我要什麼。」
拽著藺逸袖口的手一抖,力道鬆了幾分。
「藺逸,只談錢不好嗎?你可以藉此敲詐我一筆。」
藺逸鼓弄了一口煙,煙杆上的暗火明艷了幾分,在破敗幽暗的老屋中顯得有些詭異。
「忘了和你說新年快樂了,新年禮物送你個煙疤怎麼樣?」
藺逸用拇指和食指捏著摘了煙,向下一落。
「藺逸!」周若安亂了呼吸,「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
菸灰落在手背上,燙得周若安一凜:「等等,我需要……想一想。」
香菸懸在了半路,藺逸看起來欠缺耐心:「快點考慮,我也等著回去吃年夜飯呢。」
室外的鞭炮聲越發密集,周若安看了一眼時間,垂著眼帘問:「你想怎樣?」
電筒光線下的那排睫毛拉出濃重纖長的陰影,藺逸瞧著那片暗色,緩言:「上次在倉庫里教你的還記得嗎?」
周若安猛然抬頭,撞上了藺逸的目光。
「我讓你好好複習來著,先做一下那個,我要是覺得滿意,咱們接下來還有的聊。」
周若安袖口下的那隻名表是靜音設計,趴在錶盤上也聽不到時間流逝的聲音。可此時,指針與脈搏的跳動似乎融在了一起,一下下敲在周若安的耳膜上,催得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