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
鼎沸的酒吧中,吧檯下隱秘的一隅,周若安的後背被輕輕一撫,藺逸傾身過來,貼近他的耳邊:「周若安,還記得污穢這個詞嗎?骯髒、不潔、卑下、低微,這就是我的人生,而你,是我所有的狼狽不堪中,唯一的美夢。」
糖塊輕輕硌了下牙,手中的酒微微一漾,異樣的氣氛在沉默中逐漸蔓延,擠壓了空氣中的氧氣,讓周若安胸中滯悶,透不過氣。
偏頭躲開了熾烈的目光,他用牙齒咬碎了糖塊,同時將杯中的余酒倒進了嘴裡。
咽了酒,他含著糖渣笑著問:「打哪學來的詞兒?」
藺逸微微拉開距離,承認得坦蕩:「詞兒查了字典,話是我自己琢磨的,又背了好幾天。」
周若安笑著「草」了一聲:「以後別說了,怪瘮人的。」
柔軟的髮絲又被摸了一把,藺逸不同意:「多聽就習慣了,下回我再琢磨點別的,總歸要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
不算清明的腦子尋不出合適的回話,萬幸,周若安在下一刻聽到了白板的聲音。
白板在四處找藺逸,他趴在吧檯上往裡看,連藺逸與周若安奇怪的姿勢都沒心思顧及,直接說:「哥,白爺找你呢,說抓到了一個掮客,讓你去過手。」
藺逸溫熱的手掌撫了一把周若安的臉頰:「我過去一趟,你回包房吧,我也快下班了,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家。」
周若安將起身的人一把拉住,仰著頭說:「別讓他們拿你當刀用。」
藺逸笑著理了理周若安額前的頭髮:「你不是也一樣拿我當刀用,我要不是刀,還能有什麼價值?」
藺逸的話中沒有一點落寞悲戚,像在陳述一個自己已經接受的事實。他轉身離開,穿過舞池,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漸掩在了那些扭曲的身體中,像MV最後一幀的畫面,雋永卻也落寞。
周若安在原處坐了一會兒,直到口中再嘬不出甜味兒,才起身慢慢回了包房。
一晚上渾渾噩噩、紙醉金迷,周若安一直等著藺逸的消息,可信息欄一直都是空的。
散了局,周若安隨著紈絝們下樓,等電梯時,目光順著深長的走廊盪出去,看到了站在盡頭窗下的男人。
找藉口了離隊,周若安向窗口走去,剛一離近,就聞到了嗆人的煙味。
「怎麼了?」他問。
藺逸眼皮未掀,身上的冷淡直白又強烈,與兩個小時前的情切截然不同。
周若安微微蹙眉,不自覺的,他將手插進口袋摸起了硬幣。
香菸伸到牆角的垃圾箱上輕輕一彈,菸灰簌簌而落,就像藺逸開腔時的漫不經心:「白九抓到了一個倒賣各種消息的掮客,最近他賣了白九小情兒的住址,那情兒被人卸了胳膊和下巴,扔在了白九正妻的面前。」
「這是明晃晃的挑釁,白九不能放過仇家,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掮客,剛剛就要了他的半條命,要命之前還順帶審了審。」藺逸終於看向周若安,「你猜審出了什麼?」
硬幣被用力握進了掌心,周若安的喉結阿團】謹慎地滑動了一下:「審出了什麼?」
「那個掮客說幾個月前一個城中村姓周的騙子,花了幾千塊買了白九身邊大總管的電話。」
在團起的煙霧中,藺逸平靜地問道:「周若安,你之前說白九看上你了,讓他身邊的人給你打電話,這事是騙我的吧?你想藉此逼我一把,讓我幫你進入周家?」
一句話,如同重石砸進了深潭,讓兩方都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中。
夜已闌珊,正是賓客離場的高峰,身後不遠處偶爾會有喧囂,以及女人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嗒嗒聲。
這聲音卻越來越近,近到周若安和藺逸都被迫投去了目光。
「親愛的!真的是你?」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身嬌肉軟的女人撲了過來,將周若安的手臂一環:「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呢,沒想到還真的是你,你不是說今晚加班嗎,怎麼會在這裡?」
周若安的瞳孔急劇收縮,臉上的肌群肉眼可見的僵硬起來,他迅速瞄了一眼藺逸,見對方目光幽幽,膠在女人的手上,心中頓時一沉。
他想抽回手臂,卻被女人抱得更緊,此時,半天沒言語的藺逸說了話:「她是誰?」
在藺逸這兒,話越短,事兒越大。
周若安重新調整了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站在走廊末端的頂光下沉默了很久,直到女人有些耐不住,才環住了香軟的肩膀,看向藺逸:「她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