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人心,周若安轉視藺逸:「別兜圈子了,說說你要怎麼幫我拿下晶矽。」
藺逸這回開門見山:「晶矽電子的董事長邵晨峰半年前被人做局騙了,對方拉他入伙了利潤極高的灰色產業,說是大家一起賺錢,其實就一個為他精心設計的殺豬盤。邵晨峰被騙得傾家蕩產不說,還因為他參與的項目壓了紅線,所以不敢報警,只能自吞苦果。」
周若安將藺逸的話思量了一遍,擺弄著硬幣淡聲問:「這事既然邵晨峰都不敢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做我們這行的,消息總會比別人靈通一點。」
以藺逸說話的風格,到此便已言盡,但對面坐的是周若安,他又多解釋了一句,「酒局中有人喝醉說漏了嘴,不過信息沒給全,後來我又查了查。」
周若安喝了口咖啡,話音淺淺的:「即便他真的是被人騙得只能賣廠抵債,那這和我收購工廠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被人騙得負債纍纍、妻離子散,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一句話,周若安醍醐灌頂:「你能幫邵晨峰把錢追回來?」
「邵晨峰的錢要是追回來了,他就不會賣廠了。」
「那你想怎麼辦?」
藺逸的那隻傷手攤在了桌上,手指蜷了蜷,輕聲道:「紗布鬆了。」
草,周若安暗罵一聲,脊背靠入座椅,沒動。
任宇看了看似乎在對峙的兩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藺先生,我幫你緊緊?」
藺逸微笑:「任助理去買一下單吧。」
沒有自家領導發話,任宇不敢妄動,好在周若安很快就給出了指示:「任宇,你去車裡把我的煙拿來。」
任宇像得了大赦,應了一聲,迅速離開了座位。
硬幣放在了桌上,敲出又短又脆的聲響,簡簡單單的聲音,偏偏從中聽出了不痛快。
周若安冷聲:「紗布鬆了?需要我幫你系好嗎?」
藺逸將手向前一探:「有勞了。」
自打周若安的手指碰上紗布,低緩的聲音便窄窄地鋪開:「做套的人來頭不小,不是邵晨峰輕易能動得了的,不然他也不會這麼鬱悶……」
話音一斷,藺逸皺了皺眉。
周若安扯出一個笑:「抱歉啊,手勁兒用大了,弄疼你了?」
藺逸也笑,伸出那隻完好的手摸了一把周若安的頭髮。
這動作在兩個人初定三月之約時藺逸常做,周若安從牴觸厭煩,到無動於衷,最後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若有似無的觸碰。
那段日子,是周若安進入周家之後與藺逸為數不多的和平時期,他可以像以前一樣信任並依賴藺逸,那些惡毒又自私的想法不用悶在心裡,一股腦地倒給藺逸,從不絞盡腦汁的美化加工。
男人往往就著煙聽,搭話不多,聽得認真。
周若安有時會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卑鄙了?」
藺逸咬著煙笑:「咱倆之間就甭比誰更高尚了,卑鄙不卑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弄死誰,我幫你。」
周若安不願承認那段時間自己是輕鬆的,甚至稱得上愉悅,似乎藺逸在身旁,他就算不上孤獨,地上的影子從一條變成了兩條,懸懸欲陷的孤路上不再是踽踽獨行。
但除了藺逸說情話的時候。
那些偶爾甩過來的情話,磕磕絆絆,半文不白,雜糅了字典的注釋與散文詩歌,周若安咬牙聽著,耳朵磨出了幾層繭子,誰料竟然也忍了下來。
可現在,周若安躲開了那隻伸過來撫摸自己頭髮的手,藺逸太貪心了,甚至想將自己嚼爛揉碎,釘上枷鎖。
周若安滿足不了他病態的執念。
他看見藺逸收了臉上的笑容,垂下手,接著說:「那個做局的人膽子大,下手也狠,將人往死里逼。」
給紗布打了個不松不緊的結,周若安迅速收回手,問:「所以我們要幫邵晨峰報復這個詐騙犯,讓他出了這口惡氣,但又拿不回損失,只能將廠子賣給我這個懲惡揚善的人?」
藺逸點頭:「對。」
「怎麼報復詐騙犯?」周若安直切要害,「藺哥從來不打嘴炮,現在已經有辦法了是不是?」
透過玻璃,藺逸看到任宇拿著香菸返回,他緩緩說道:「周若安,你沒那麼金貴,睡一覺換不來這麼多東西,要想讓我幫你做事,就要等價交換。」他站起身,舉起那隻傷手,「謝謝周公子為我包紮。」
說完他轉身就走,卻被陰狠的聲音叫住:「你起碼要告訴我那個詐騙犯是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