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信息很短,只有硬邦邦的四個字:「立即回家。」
周若安最初回到周家時,常常被周彬酒局飯局的帶著,挖苦諷刺、取笑作樂,當作小丑耍弄,那時的周若安急於立足,又乖又舔,兩人一拍即合,聯繫的倒也頻密。
此後周若安逐漸展露鋒芒,周彬妒忌得恨不得扎小人泄憤,兩人也因此斷崖式剝離,上一條互聯的信息還是三個月之前。
三房今日搶了頭功,周景韜總要做做面子,慶功的家宴必不可少,只是通知周若安的人不應該是周彬。
正疑惑著,周若安的電話再次鈴音大作,這回對了,是管家。
管家姓鍾,周若安當面叫鍾叔,背後叫鍾老頭。
鍾老頭刻板、守禮、勢利,並不好相與,周若安自己也不是好餅,所以談不上對他喜不喜歡,見面倒是客氣,就像他此時熱情地接起了電話。
果然是通知他回家吃飯,但今天鍾老頭有些反常,竟然在嚴謹之外又多說了兩句:「太太愛吃香椿,傅秘書每年這時都會送來兩筐,今晚就加了這道菜,四少有口福了。」
這話沒什麼特別的,無非是一句家長里短,可從教條嚴謹,幾乎無一句廢話的鐘管家口中說出來就透著匪夷所思的不尋常。
先有周彬,後有鍾管家,事出反常,不得不防。
周若安掛斷電話後,在地下停車場尋了個角落咬了支煙入口。口袋裡的硬幣被他搓得微微發熱,香菸剩下半支時,他撥通了任宇的電話。
「周哲的秘書傅春深被打回人力資源中心現在負責什麼工作?」
角落裡攏著煙霧,半遮半掩著周若安深沉的眸色,「沒工作?一個月遲到十七次,早退九次,曠工五天?」
周若安摘了煙輕笑,「任宇,你怎麼對傅春深的情況了解的這麼清楚?」
對面義憤填膺,卻被周若安打斷:「我不想聽你們的恩怨情仇,就問你知不知道他遲到早退曠工時都去幹了什麼?」
任宇素質不錯,一般不會當著領導爆粗口,今天卻沒忍住,聲音順著聽筒滑了出來:「我又不是他爹?管他在外面怎麼死的。」
說完又挺誠懇地補了聲抱歉:「忍不住就想罵他。」
周若安掏了掏耳朵,有些不爽:「我他媽靠你撐門面呢,以後多說英語和法文,這種罵街的話給我憋在肚子裡。」
說完他掛斷電話,沉默地吸完一顆煙,拉開車門坐進了車子。
…......
天氣回暖,別墅區的人工草坪已經開始泛綠,園丁在花園裡培植花苗,見到周若安時並不殷勤,那臉褶子沒向往常一樣堆得層層疊疊。
進了客廳,人倒是難得的齊全,周景韜正襟危坐,旁邊的兩隻單人沙發各坐了周彬與周哲,周太太靠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三小姐侍奉左右,纖細皓白的手指剝著桂圓,圓潤剔透的果肉擺了一碟子。
自打周若安進門,竟無一人招呼,周若安心中計較,面上看著卻不惱,抓了兩顆桂圓放進嘴裡,笑嘻嘻地向三小姐道了謝。
纏枝龍紋杯重重向桌上一放,茶水漾了出來,周彬素著臉,像被人睡了媳婦刨了祖墳。
周若安最會恃寵而驕,他身上有功,就不再客氣,更何況如今的局面不是卑躬屈膝便能逃脫的。
吐出果核,他不算在意地問道:「怎麼了這是,大哥為何生了這麼大的氣?」
周彬不到三十,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眼下吊著兩個眼袋憤怒地問道:「周若安,你到底是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
周若安呼吸一窒,心臟墜得如同灌滿了冷鉛,他強迫自己擠出了一個笑容,問道:「這話怎麼說的?」
周哲盤著手中的菩提子,聲音和緩地開腔:「有人在外面傳你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是冒名頂替的。」
「冒名頂替」四個字一出,鮮甜的桂圓吃在口中都是苦的。
周若安沒有位置坐,只能轉身走到窗下,靠窗而立。三五步的距離,暗沉的目光藏在睫下,掩住了其中的波濤洶湧。
再轉身,青年的臉色一片冰寒:「一個謠言而已,各位這是又想定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