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沒想到,這禍事還是沒能避過去!
劉府尹灰著張臉,愁眉苦臉,背著手,直奔心腹幕僚曹先生那間小屋。
「東翁怎麼來了?」曹先生正在回復公文,見劉府尹掀簾進來,急忙放下筆。
「出事兒了!」劉府尹坐到曹先生對面,一聲長嘆。
「出什麼事兒了?」曹先生嚇了一跳。
「剛剛,石滾過來了。」劉府尹壓著聲音。
曹先生眼睛瞪大了。
是那位世子爺的事!這可真是出事兒了,好在,府尊沒說出大事兒了,出事兒,和出大事兒,大不一樣!
「說了什麼?」曹先生伸頭往前,一臉緊張。
「抱怨!說是回回經過崑山縣,都惹一肚子閒氣,說路不平,說看什麼沒什麼,想看看蠶桑,連蠶都是個黑點兒。」
曹先生猛咳了一聲。
這會兒正是孵蠶的時候,那蠶,可不就是一個個的黑點兒!
「說教化不到,民風不好,說了一刻多鐘,全是崑山縣的不好,連片樹葉兒都不好,不夠綠!」劉府尹說到不夠綠,曲指在桌子上用力敲了兩下。
「專程過來抱怨的?」曹先生屏氣問道。
「說是順路,可這個順路,嘿,他有什麼事,能順到咱們這府衙?」
「那,石滾石爺這是自己個兒過來抱怨,還是領了吩咐?」曹先生接著問了句。
「他沒說,唉,要是自己個兒過來,他敢這麼抱怨,那肯定是聽他家世子爺抱怨的更多,過來這一趟,遞個話,把惹他家世子爺不高興的人啊事啊東西啊,挪走搬開,一來討好了他們世子爺,二來,他們世子爺高興了,他這差使也就好當了不是。」
劉府尹沒敢想石滾過來抱怨,是給他透話,他跟石滾沒那份交情。
「東翁這話極是!」曹先生捋著鬍鬚表示贊同。
「要是領了吩咐……」劉府尹看著曹先生,後面的話沒說下去。
「石爺要是領了吩咐來的,那他這一趟,就不是來抱怨,而是來吩咐了!」曹先生一臉驚悚。
「可不是!」劉府尹猛一拍桌子。
「崑山縣怎麼惹著世子爺了?黃縣令多和氣的人,又周到,也能變通,因為那個小妮兒?那小妮兒家是崑山縣的,可那小妮兒早就住到平江城了。」曹先生擰著眉,困惑不解。
「唉,我一直擔心崑山縣,特別是世子爺看上那個小妮子之後!」劉府尹唉聲嘆氣。
曹先生高抬著眉毛,一臉納悶。
「黃顯周這個人,唉!」劉府尹搖頭嘆氣,「他是壬子科進士,我是乙卯科,我頭一回認識他是在一個文會上,請了兩三位新科進士,其中就有他,就數他對人最和氣,對我指點也最多。
「後來,他選到戶部歷練,我有事去求過他兩三回,回回都極好,像你說的,周到體貼,知人情懂變通,我當時以為,他必定青雲直上,說不定還有入閣拜相。
「我考中那年,他點了清池縣令,清池是大縣,我想著這也許是要重用了,宰相必起於州縣,對吧,後來他調到慎縣,再到崑山縣。
「他初到崑山縣時,接到吏部文書,我輾轉了一夜,深為惋惜,後來!」
劉府尹一聲長嘆。
「見過他之後,我就知道,他為什麼一路往下了!」
「為什麼?」曹先生聽的津津有味。
「他能上不能下!他頭一回到府衙,我像當初在京城一樣待他,誰知道他陰陽怪氣,處處彆扭,句句話堵得我胸悶氣短。」
「呃!」曹先生驚訝的抬眉瞪眼。
「後來我寫信給幾位同年,有知道他的,說他恃才傲物,心懷不忿,他肯定覺得我不配當他的上峰,他考了二甲第六,我二甲末尾,他必定瞧不上我,想來~」
劉府尹拖著尾音,撇著嘴。
「只有一甲和二甲前五,才配當他的上峰,別人都不配。大約,他也瞧不上世子爺。」
「唉,怎麼是這麼個人!」曹先生拍著桌子,一臉惋惜。
「他自作自受!」劉府尹哼了一聲,又嘆了口氣,「還連累了咱們,你說說,咱們怎麼辦?」
「東翁運道好,東翁看看這個,昨兒送到的。」曹先生站起來,從一堆待處理的公文中抽出一張,遞給劉府尹。
這是一份戶部公文,封套上兩浙路漕司帥司憲司一圈兒的批覆。
劉府尹翻開,一眼就掃完了,驚訝道:「派到咱們平江府了?」
這是份常例公務,隔上一年兩年,戶部就行文兩浙路,請兩浙路選派一名官員到臨海鎮海稅司核查進出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