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卻突然提不起興致——哪怕身邊就坐著,學校最受歡迎的兩個人。
徐硯白不必多說,教導主任三次親自來班,天花亂墜一通夸後,才終於表明來意,希望男生能在迎新活動上做壓台表演。
而陳亦揚作為前校草,也毫無疑問邀約不斷。
好像所有人都在喜氣洋洋迎接新年,只有苗荼依舊每天埋頭看書做題,水筆用完一根又一根,中指長出的繭越來越厚。
班主任老黃和幾名任課老師都發現異常,輪番旁敲側起地安慰,希望她不要太緊張。
最先看不下去的是陳蘭萍。
當苗荼又一次整晚悶在臥室做題、晚飯也不吃,女人終於忍無可忍端著飯菜上樓,未經允許,直接推開女兒房門。
「這麼學下去,人都要廢了,」陳蘭萍啪地放下碗筷,不由分說抽走苗荼手裡試卷,「趕緊把飯吃了。」
苗荼一道題憋了兩小時,好不容易有點頭緒又被搶走試卷,急的直擺手:【我寫完這道題就吃!】
陳蘭萍根本不信,在她看來高考頂天就是場考試,哪裡比得上健康重要,厲聲反駁:「這話你說幾次了?哪次真的吃了?」
體力消耗的疲憊、成績不如意的委屈......積攢許久的情緒爆發,苗荼又急又氣,話不擇言道:【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對,你媽是沒讀過幾天書,」陳蘭萍毫不退讓,「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不照樣把你跟你哥養大了?」
女人再次把熱好的飯菜放在苗荼面前,非要看著她吃:「高考還有半年,你現在就不吃晚飯,身體垮了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你乾脆別考了!」
吵架歸吵架,不耽誤飯香飄進鼻子,苗荼低頭,見桌上碗裡塞滿了肉菜,還另盛了一碗她最愛的番茄牛腩湯。
抿唇咬著嘴裡軟肉,苗荼心情五味雜陳:熱騰騰的飯菜不讓人動容是假的,也的確還在氣母親不懂她的壓力,更多則是對自己亂發脾氣的懊悔。
一樓聽見爭吵聲的父子倆也跑上來勸,三個人圍在苗荼書桌前,好說歹說讓她把飯吃了。
冷靜下來後,苗荼知道是她無理取鬧,又好面子地拉不下臉道歉,默默下樓,去廚房把所有人的碗都洗了。
父母不在客廳,苗荼擦淨手後回到房間,發現被被搶走的卷子已經折好歸位,上面還放了張紙條。
她走近低頭看,辨認出是陳蘭萍寫的:小學文憑的女人字跡歪扭,卻不難看出一筆一畫寫的認真。
【你哥剛才教育過我了,說你最近學習壓力大,是我不該凶你、也不該說喪氣話,媽媽給你道歉。
空腹真的很傷身體,如果你不想下樓,我可以給你送上來,晚飯是必須要吃的。
女兒啊,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媽媽沒想過你一定要成為很厲害的大人,但希望你能一直健康快樂。】
「......」
胸口悶堵像是塞滿棉花,苗荼有些喘不過氣,她現在急需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來抵擋洶湧而來的自責。
村里治安很好,以前她晚上學累了也經常出門走走,於是給母親發去簡訊後,披上外套獨自出門。
窄巷沒有路燈,只有兩家圍欄頂起照明燈,苗荼怕黑膽小,只敢在附近遊蕩。
她漫無目的地踢開腳碎石,卻意外撞見徐硯白練完琴回來。
高瘦挺拔的男生背著黑色琴盒,出現在山林陰影中,步伐不急不緩走進鵝黃色的燈光下,優雅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登台演出。
苗荼最近忙於複習,徐硯白整天不是給人講題、就是在應付校領導,兩人已經快一周沒怎麼說過話。
男生在幾步外停下腳步,目光停在苗荼泛紅眼眶,溫聲:「還好嗎?你看上去有些難過。」
苗荼點點頭又搖頭,她早不是第一回 在徐硯白面前丟臉,又急需向人傾訴,悶悶不樂地打手語:【我亂發脾氣,但是媽媽先道歉了。】
她癟著嘴越發覺得自己過分,誇張道:【我感覺我是世界上最壞的人】
徐硯白眼底浮現淡淡笑意。
「那也是家裡最受寵的『壞人』,」如果人類長出尾巴,他想苗荼現在一定垂著尾巴,提議道,「不想回去的話,要和我在外面走走嗎?」
上一秒還垂頭喪氣的女生猛地抬頭,亮晶晶的圓眼寫滿「我想去」,確認道:【可以嗎?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勞逸結合效率更高。」徐硯白點頭,沿青石板小巷往下走。
夜風蕭瑟,寒氣從骨縫鑽進身體,苗荼呵出白氣,低頭盯著銀月打落兩人身影重疊,突然聯想到教導主任抓早戀學生時,最愛用的詞語「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