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許三爺、三娘子和七公子許少言來探望。」
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
余澈道:「公子好好歇息,我去叫他們回去。」
許棲畫撐著身子,半坐了起來,道:「讓他們進來。」
凌陌央也豎起眾生鏡,給自己倒了杯茶,眼睛不離鏡面,茶杯放在唇邊,一點點喝著。
來的兩人帶來了外面的寒氣,屋內的空氣似乎都跟著冰涼了幾分。
許棲畫靠在床欄處,面色如冰雪般白得透明,睫毛如黑羽,唇角噙著一抹笑意,分明是弱不禁風卻平白透著一抹威儀,他看向左頰有顆黑痣的美婦,唇角含笑:「三嬸是來關心我的嗎?」
「當然。」
許棲畫一臉感動,道:「既然如此,三嬸的關心,應該不是口頭關心吧。」
三娘子有種不祥的預感,賠笑道:「我想起來還有事,改日再來探望。」
許三爺按下坐立不安的夫人,橫著眉道:「你三嬸當然不是口頭關心你。」
許棲畫深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稍稍鬆了口氣,看向劍眉冷目的中年男子:「聽聞三叔得了一顆撫心丹,乃是養心凝神健體療傷的寶藥,不知三叔能夠割愛,我願意用靈石來買。」
許三爺臉皮一僵,迎上許棲畫期望的目光,面上過不去,如果不交出來,就是他們不是真心關心,可若是拿出來……他糾結許久,翻手拿出一個小錦盒,道:「這是撫心丹,你拿去好好療傷吧。」
三娘子瞪大了美眸,胸口發堵,這麼寶貝的丹藥,夫君自己都捨不得吃,還打算給兒女分著吃的,這就被許棲畫給套走了!?
頭重腳輕地出了許棲畫的房門,三娘子壓低聲音:「這可是撫心丹啊!怎麼不讓他用靈石來買!」
「他走的是許家公帳!」
許三爺拂袖離開,出拱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晦氣!
屋內,同樣沒帶什麼慰問之物的許少言杵在那兒,有點坐立不安。
許棲畫道:「少言,你也是來關心我的嗎?」
許少言道:「不,我是來借書的,聽說哥這裡有《暉草心經》,乃是不錯的木系修煉心法,我想拿去學……」
「那你可要用東西交換?」
「啊……」
等出門時,許少言精神恍惚。
沒了黃品防禦法器金絲軟甲,手裡的暉草心經也不那麼稀罕了。
聽說家主受傷,兒子來見家主了,許四爺在院門口徘徊又徘徊,終於見許少言垂頭喪氣地出來愁眉不展的,問及原因,罵罵捏捏地說:「以後少來探望他,他的身子時好時壞,搞不好是故意裝病就想趁勢索要藥材……」
許少言頓了下,道:「哥說另外兩房的人怎麼沒來探望,會叫人一併去要的。」
許四爺心底稍稍平衡了些,三房一無所獲還貼進去一枚丹藥,他們至少得了心法:「也罷,他也沒幾天了,哄著就哄著吧,到底是去過劍淵,修習過上等仙法,見識頗豐,手指縫裡漏點東西,都好過聶家珍藏……」
屋內,許棲畫艱難地坐起來,余澈立刻遞上茶水。
許棲畫躺回去,青絲鋪散在玉枕上,閉上眼睛等得凌陌央都要以為他睡著了,才聽到極輕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匪徒不會無緣無故變好,閬山的變故,你去探探情況。」
聲音像磨著嗓子似的,凌陌央看著鏡子,手指在許棲畫額前的墨發上划過。
「再去查查小醫師,是哪家醫館的學徒,明日去拜見了葛老前輩,就去那間醫館看看。」
葛老前輩是藥師,擅岐黃之術,乃閬苑城隱士,平日不與人來往,許棲畫算是葛老前輩少有的往來之人。
「是。」
「後日,明裳堂的衣袍上新的了,還是老樣子,都買回來。」許棲畫有氣無力地咳嗽了好幾聲。
「……」
凌陌央看著余澈肅然的神情,當心腹確實也不容易,每天都這麼多吩咐。
「宗主,我來送晚膳了!」
敲門聲輕輕響起,門外傳來越茯苓的密語。
凌陌央嗯了下,門開了,她坐姿未變,目光落在眾生鏡上。
越茯苓恭敬地侍奉在側,並未催促或打擾。
許棲畫半昏半醒地等了許久,便被藥味弄醒,房間中央的木桶里放著滿滿的熱水,裡頭浸泡著各種養身益氣的草藥,甚至不乏十年份,甚至五十年份的靈藥,以許家的財力,每日一大桶藥材再加一些珍貴藥包,許家之人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許棲畫遣退了婢女,讓他們走之前關上門窗,屏風擋在大門和藥桶之間,水汽氤氳中,許棲畫解開衣帶,褪下外衣,能看到衣衫下勁瘦的腰身和肌肉線條……
凌陌央將眾生鏡翻了個面,鏡面貼著桌面,她的手按在古鏡背面簡單的紋路上,然後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