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味道縈繞在沈季的鼻尖。
那是春日的暖風、夏日的花香、秋日的豐果和冬日的寒冰，它們是自然中的一切，是黎知厭這個人本來的模樣。
「既然這是個噩夢，就不要再做了。」沈季對他伸出手來，「醒過來吧。」
黎知厭猶疑的看著他，似乎在考慮他是誰。
但黎知厭實在是太孤獨太害怕了，他在這裡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到處都是他不熟悉的東西，他只能把自己牢牢隱藏起來，連真名都不敢報出，只能裝作失憶一點點摸索這個世界的一切。
末日？紅霧？很多人死去了？紅霧事件里全球失蹤人數多達幾億。
那個讓他覺得不自由的家，和給他起名的父母，也沒有了。
黎知厭小心翼翼握住沈季的手，他聲音遲疑又委屈。
「我被這個世界拋下了。」
「你不是還有我嗎？」
沈季聲音溫和又輕鬆，「你看，我帶你一起走。」
「我們是同類，是出生於二十一世紀的末日前，甦醒於污染暴動的末日後，以二十一世界的人生應對末日後的現在。」
「黎知厭，你還有我在。」
第70章 零號深淵
防污染中心說黎知厭是最完美的S級異變者。
不管是能力還是在污染天賦的控制上都遠超出正常的異變者，他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S級。
只有黎知厭知道，他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S級異變者。
雖然說不上是污染物，但也絕對不能算是人類。
他是個怪物。
甚至殺死二狗三花的蝴蝶，成為了他融入這個世界的資本，成為他的力量，讓他免於被人類發現污染度後驅逐。
S級天賦【擬態蝴蝶】，它對黎知厭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將他身上的污染隱藏，讓他看上去像個人而已。
於是他成了蝴蝶，成了殺人兇手。
黎知厭消化了，也接受了，人生向來不如意，遇到這種事是他倒霉，認識他這麼個朋友是二狗和三花倒霉，他們三個都倒霉。
但是，他就像電影的轉折一樣遇到了沈季。
沈季總是無意識說出末日前的詞彙，當然社會因為末日斷檔，但並未斷檔到某種程度，只是現階段的年輕人早已不了解三十年前的一切，可沈季這個看上去才二十出頭的人就這麼隨意的說著以前的話。
他看向自己那雙黑色眼睛裡滿是活力，從不帶有尊重和艷羨，他只是單純的看他一眼，然後嫌棄的移開視線。
他擁有非常自傲的心，卻慣用謙卑來掩飾自己，明明是冷酷的外貌卻把自己倒騰的溫和又正經。
他骨子裡的自由深深的吸引了黎知厭的視線。
黎知厭總是控制不住的被他吸引，被他身上那股『末日前』的自由。
意識到這一點後，黎知厭才發現自己從未放下過，三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接受，但實際上還是在一直尋尋覓覓。
想找到和他一樣的同伴，想找到和他一樣的異類，想找到能夠明白他的同類。
沈季是嗎？他是嗎？他很像，或許他真的是吧。
要說開嗎？要問他嗎？如果他不是怎麼辦？
可是已經被勾起的孤獨感再也壓制不回去了，他想找到一個可以訴說自己的人。
可沈季總是拒絕他。
或許是因為身份、或許是因為立場、或許是因為不怎麼喜歡他所以拒他於千里之外。
黎知厭總是試著想抓住他的手，但每一次都會被他輕飄飄的略過，他的眉眼裡都是笑意，並非厭惡而僅僅只是想和他保持距離。
距離感，好難啊。
而現在，那個一直拒絕他的人，終於對他伸出了手。
他說：「你還有我在。」
黎知厭大腦空白一片，但身體在腦子反應過來前就已經擁抱上去。
他用力的擁抱住對他伸手的人，感受著灼熱的溫度，輕嗅著他身上的味道。
他終於抓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雨一滴滴落下，水珠抵在黎知厭的額頭，於是他睜開眼睛望向天空，他看到了黑暗的夜空和崖壁上一串串紅色的小燈籠。
再仔細看去，那些小燈籠其實是一個個發光的小蘑菇。
黎知厭覺得有點冷，於是他下意識往旁邊的熱源蹭了蹭，接著他才愣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他靠著的人。
沈季坐在那裡看著他，任由他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