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准神色微松,桃花眼彎出一個笑,無聲地做出口型:「再不出來,我就要壞一壞規矩,帶著禮物進去找你了。」
他抬起手晃了晃,袖子滑開一點,露出掌心一個三四寸高的小玩具熊。
黎漸川繃緊的心神瞬間安定下來。
他笑了笑,伸出手,見寧准抓住,跳上船來,虛攬了人一下的同時,聲音極低道:「船和李二太爺是不是變了?」
「對。」
寧准輕聲道:「等我『暈船』後再說。」
第217章 謀殺
魔盒遊戲內,三道擊殺喊話,如一聲重過一聲的巨鍾震鳴,在連續響起的瞬間,刺進了數雙有心的耳朵內。
流火之月,天剛擦黑。
主街旁的西洋公寓門廳蔭涼,一名身穿長衫馬褂,瘦骨嶙峋,臉色帶青的男子夾著皮包,笑著同門房簡單敘過兩句話,正要邁起四方步朝外走。
下一秒,那腳步下意識一頓,又迅速不著痕跡地接上。
「天果然是要變涼了。」
男子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大沿禮帽,像是接著和門房的話茬兒一樣,踏上飄著濛濛細雨的青石板路,讓自言自語般的嘆息散進風裡:「看來我這預言家還真是屬了烏鴉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但幸好,我到底還算是預言家,未來嘛,一眼看不清,那就等一等,再多看幾眼好了……」
不遠處,回春堂的大門關上,櫃檯後忙忙碌碌收拾藥材的少年面孔微低,將一瞬間變化的神情藏進了濃重的陰影里。
「怎麼可能!」
他咬牙,低啞的聲音擠在喉管里,未露分毫。
回春堂背後,彎彎繞繞的平民胡同里,一座新砌了沒多少年的頗有些講究的四方宅子佇立著,與周遭的雜亂迥然不同。
台階上的雕花木門半開著,一把納涼用的搖椅掩在半條小腿高的門檻後,慢悠悠晃著。
一簇簇秋海棠圍繞在側,枝蔓欣榮,嬌羞若泣。
身形佝僂的老者勉強舒展開身子,躺到搖椅上頭,端起一杯蓋碗茶,一邊漫不經心地賞著檐下清雨,一邊朝立在背後面色驚變的老管家道:「說了你多少次,不要動不動就把心裡頭的事往臉上放,一驚一乍的。」
「也跟我一塊走過不少副本了,這演技和穩重勁兒還是差得遠。」
老管家卻不吃他這套,望了眼四周無人,就索性白眼一翻,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老者腦袋上,壓著嗓子罵道:「臭丫頭,還對你爹我擺譜兒……你演技好,真把你爹當老奴才使喚教訓?」
「哎爸!」
老者忙捂住腦袋躲閃:「悠著點悠著點!我這副身子骨不太行,您老別一巴掌給我送走了!」
「再說了,我這不是為您好嘛,糾正您的一點小錯誤,不過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四周也布下了監視,您放鬆一點也是正常。要是時時刻刻繃著,那確實是神仙也做不到。」
「來來來,您坐,我站著!」
老管家沒搭理女兒的笑鬧殷勤,而是皺眉道:「要是尋常三道擊殺喊話,我當然不放在心上。但剛才這三道擊殺喊話里出現的四個玩家名字,我們在這一局裡卻沒有一個見到。」
「場內二十五名玩家,到昨天晚餐時只剩下了七個人,除去你我,另外五個中我們和已被全鎮通緝的那兩個都打過照面,也知道他們的玩家名字,你說,哪來的全然不認識的四個玩家?」
老者嬉笑的表情漸漸沉了下來。
「這局遊戲,太不對勁了。我們自認為將要摸到謎底,但真要按這個脈絡解謎,卻還有一些根本解釋不清,也難以理解的東西。」
老管家道:「明天準備的解謎,只怕會出意外。」
柔風細雨悄寂,秋海棠靜默垂首。
搖椅上的老者低了低眼瞼,輕聲道:「實在不行,咱們就放棄魔盒,走三人通關的路子吧。等今晚隨機的全鎮通緝時間到時,先把那兩個玩家殺了,我可不想讓咱爺倆真折在這兒,白髮人送黑髮人,黑髮人送白髮人,都痛苦。」
他頓了頓,蒼老的聲音透出濃濃的澀意:「爸,我都有些後悔當初非要去實驗室里找你,帶你進來了。」
「這局遊戲出去後,爸你就別再進魔盒遊戲了吧,反正它也不會規定時限,強制你必須進去。」
「我也是個大人了,不能總靠著你。」
老管家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父母眼裡,你多大都還是孩子。再說,這遊戲是我自己想進的,我拒絕不了魔盒問答的誘惑,也想要知道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抱著什麼目的,出現在地球,是友善,是邪惡,是高維世界的試探,還是遠古文明遺留的冒險……」
同一座宅子,卻是孟夏時節。
大門邊的秋海棠未開,迴廊下卻展開了一片繁茂的月季花海。
老者佝僂著背站在熹微晨光里,雙眼望向碼頭的方向,空洞迷茫的眼神慢慢顯出一點神采來:「是出海的那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