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您老說的,公開致歉、還誰清白之類的,往小了說,丁局代表的是縣城警察局,往大了說,丁局代表的就是縣長,是縣裡的大老爺們,您說,哪有大老爺給泥腿子道歉的?」
「我知道這事兒您心裡過不去,可咱一碼歸一碼,惹了您這氣的是丁局,得了病的是四奶奶,您行醫這麼多年,醫術高明,德高望重,便是為了這名聲,您也不能見死不救。」
「置置氣也就得了,您說呢?」
彭老先生開口本是來勸羅大送出周二屍體的,卻被羅大三言兩語,又帶到了四姨太和從前的挖腦魔案上去,一時倒是有點話題偏移、攻守逆轉的感覺了。
黎漸川趴在屋頂,給自己加了隱藏存在感的印章效果,伸著脖子看得津津有味,還不忘分析這兩人的言行機鋒。
同時,他這位置雖離羅大很遠,但他目力過人,仍能多多少少看見部分方才擺到一旁桌案上去的驗屍報告,只是那沓紙的最上方卻並不是周二的報告,而是另一具被不少人都忽略了的火災墜樓少年的。
這報告不僅寫了驗屍結果,還添加了一些彭老先生個人提供的猜測和信息。
不知這是這個時代仵作或法醫的特點,還是彭老先生的個人風格,之前阮學智的報告也是這般。
彭老先生稱這少年疑似是縣城陳家的小少爺,吸食大煙至少已有兩年,陳家為戒其大煙,打點了縣內幾乎所有煙館,不許接待陳小少爺,因此陳小少爺便常常喬裝改扮,去底下鎮上買煙吸菸。
這次想必就是背著家裡,來朋來鎮逍遙的。只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寧家米鋪三樓,手裡還拿著槍。
經確認,打死周二老爺的子彈,也確實就是從陳小少爺的槍里發射出來的,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這位陳小少爺。
但怪就怪在,周二老爺剛中了槍,陳小少爺這邊也就起了大火,而且這起火點,就是陳小少爺自己。
換句話說,是陳小少爺自己突然著火了,然後不知以什麼方式,將整個三層小樓都給眨眼間燃了起來。
起火原因,初步判斷是燒大煙燒得,把自己燒著了。
這字裡行間,都是顯而易見的不對勁。裡頭若沒有玩家或其它超常因素影響,黎漸川可不信。
大概彭老先生也看出來了,比起周二普普通通一個槍擊死,這陳小少爺的驗屍結果更值得重視,所以才將其放在了最上頭。
光憑這一份驗屍報告,黎漸川還是判斷不出這槍擊火災案是否是玩家所為,是的話,真正被玩家親手殺死的又是哪個。
以普通玩家立場,只看身份猜測的話,當然是周二的可能性更大,可這些老玩家的想法也可能並不普通。
這邊黎漸川在琢磨驗屍報告,那邊彭老先生已經硬邦邦將羅大的話堵了回去:「醫者仁心,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以此挾持做大夫的。」
「當初他丁來順一口一個鬼面瘡便是害人的鐵證,其餘什麼都不講,判下冤假錯案,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如今他的愛妾得了此病,卻又只說是怪病而已,來求老夫醫治,虛偽至極!」
被當面指著罵頂頭上司,羅大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但彭老先生在這方圓千八百里的威望,自然不是他能給臉色瞧的,再大的火氣也得憋回去。
「您有您的道理,我這兒也有我的道理,咱們就誰也別想著說服誰了。」他道。
像是怕彭老先生真踩了面子,要繼續不管不顧發作,羅大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丁局的命令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就別摻和了。」
彭老先生目光矍鑠,掃向他:「把周二的屍體拉來義莊驗屍,又扣在義莊不放,也是丁來順的命令?」
羅大隻擠出笑來,不回答了。
一旁收拾物件的彭松墨終於捨得過來攔著勸和了,三言兩語哄著彭老先生坐到一邊歇著去了,省得這兩人外患之下還搞出個內憂來。
這時,義莊外卻突然傳來一陣躁動,陡然而起的怒罵聲一層層拔高,如洪水,將要決堤而出。
果然,不等裡頭反應,只三兩叫喊間,大門處那一排警察便被沖開了,周家人持槍拿棒,大浪般奔進義莊內。
「老大!」
「羅處!」
警察們呼喊著,實在不敢開槍。
對方連藏都不藏了,把刺刀和□□都掏了出來,硬來不得。
「停下!都給老子停下!」
羅大目光一寒,大吼著三兩步出了大屋子,直接從槍套內拔槍,上膛扣扳機,衝著天就砰砰砰連開了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