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夢境席捲的Blood自虛無中邁出,裹挾著黑色海水,大搖大擺地闖進了謝長生的精神領域。
謝長生頸上的項鍊斷開,小小的桃木劍如流火般飛出,懸立在他頭頂,變為一柄輝耀蒼穹的道家法劍。
謝長生一劍劈出,Blood腳下錶盤立時顯現,在一聲巨響中,抵擋住了法劍的力量。黑白之氣涌動劇烈,擠壓排斥著黑色海水,錶盤動搖,顯出裂紋。
沈晴背後墨綠色的圓月光芒更盛,疾病惡種再度活躍,撲向Blood,將他層層覆蓋。
恢宏的時間之力自Blood體內逸散出來。
無數疾病惡種墮入時間漩渦,顫抖掉落。
它們的時間仿佛在剎那間被倒撥回了數天前。
隨著這種回撥倒退,疾病惡種紛紛脫離沈晴的控制,回歸到了「病城」,回歸到了黑夜中所有人類的體內。
享受過數天健康、在末日之景里奔逃躲藏的原住民們相繼撲倒在地,發出悽慘的叫聲。
這叫聲傳出了一棟棟建築,掠過了一滴滴黑雨,穿透血色領域,來到烏雲之上,落入Blood耳中,引得他按捺不住般,譏諷地笑了起來:「恩威並施……我記得我教過你怎樣做一位合格的首領,沈,但你瞧,面對這些蠢笨惡毒的愚民,你還是如此心慈手軟。」
「作為被暗算的夢境領主,承受疾病惡種,也就罷了。」
「現在規則變更,你可以御使疾病惡種,成為它們的主人,卻依舊不願讓它們歸回那些該承受它們的人類體內,怎麼,難道你還奢望那些愚民們因此而感念你的恩德,對你頂禮膜拜?」
「愚不可及!」
沈晴不以為意,回以同樣的譏笑:「對呀,我就是心慈手軟、懦弱無能、愚不可及、難擔大任。我早就說過,不需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一點都不想成為『禁忌』的下一任首領。」
他口舌伶俐地反駁著。
但暗中卻提起了萬分的精神,一邊以圓月護持自身和謝長生,一邊急切地加快了吞噬黏土怪物的進度。
面對Blood,沈晴不敢大意。
被沈晴毫不客氣地頂了數句,Blood卻不見惱怒,反而笑了聲,淡淡道:「你是我親自從貧民窟帶出來的,沈。我無妻無子,把你視作我唯一的孩子,可你卻天生長了一塊反骨。」
「你總以為自己選擇的路才是正確的,但一次又一次,事實證明,你的選擇通常都是愚蠢的。」
「你以為只要有才能,只要夠純粹,就可以心無旁騖,專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被權力所擾?」
「不,在玩弄權術的人眼裡,有才能,夠純粹,才有資格成為一柄最鋒利的劍。」
「你的才能,你的純粹,不是你自己的護身符,而是你身邊親近者的催命符。持劍者,都想要捏住劍的軟肋。而劍,只要失去最初開鋒時渴血的欲望,就再難找回保護自身,以及自身軟肋的力量。」
「你放棄競爭首領之位,想要躲避權力鬥爭,專心去搞你的小發明、小創造,於是你淪為了高層中的邊緣人物,沒有人再聽取你的聲音,甚至,他們開始將你視為棋子,隨意利用,隨意打殺。」
「長生的記憶被替換,是我下的命令,可你應該清楚,沈,假如你仍處於權力中心,那麼即使下達命令的人是我,『禁忌』的首領,這件事也不會這麼輕易辦成。」
「你不會一無所知,而是會提前收到消息,中心位置的高層們也不會毫無意見地順從我的命令,而是會有部分人站出來反對,懼怕這件事可能會招來你的不滿……」
沈晴的神色漸漸沉了下去,臉孔蒼白得嚇人。
時間之力抵消著黑白之氣的碾磨與排斥。
錶盤阻擋法劍,黑色海水拖拽著沈晴的圓月與謝長生的靈體影響,不斷消耗對抗著。
Blood的力量已在戰場上分成數份,其中一份作為入侵謝長生精神領域的一方,維持著強勢的姿態,與謝長生、沈晴二人對峙著,並不占太多優勢,但也絲毫不落下風。
「再如何純粹的環境,只要有人,就會有利益,有立場,有由此衍生出的不可避免的鬥爭。」
Blood道:「你是聰明人,可直到長生出事,你才徹底明白這一點,切身地感受到這一點……是從前的你真的過於天真,還是單純地裝聾作啞,自欺欺人,只會逃避,不敢面對?」
「那次高層會議上的卑微無力,黑金字塔禁閉室里的茫然痛苦,都沒有為你帶來半點改變嗎?」
「沈,你令我失望。」
沈晴冷笑。
他從Blood有關謝長生的最初的詰問中掙脫出來,正要再次開口,卻不想,謝長生冰冷的聲音先一步響了起來。
「達烏德,收起你這套權欲說教。」
謝長生眼眸沉冷,深灰的瞳孔倒映著黑白二色:「真實世界裡,我答應加入『禁忌』前,調查過『禁忌』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