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道:「輪迴之主是外來者,你既然知道外來者,就應該也清楚,在一段時間之後,沒有在這個世界死去的外來者會自然離開。」
許洋偏過頭:「但我也知道,你們外來者也可以被永久地留下,無法離開。」
「這個世界十年前大祭過後,我在現實世界見過輪迴之主。」黎漸川目光沉沉,看向許洋。
許洋臉上從未褪去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她道:「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說吾神早已離開,我們現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還是想說如今的輪迴之主是個騙子,把我們耍得團團轉?」
黎漸川搖頭:「都不是。」
「兩個可能,」他淡淡道,「一是輪迴之主雖然在十年前選擇了離開,但卻在離開之前留下了精神細絲或力量投影,這就是你們現在信仰的這位輪迴之主。祂是十年前輪迴之主的一部分,但不是輪迴之主本體,力量當然會有所減弱,這也可能是你們認為輪迴之主至今未恢復好的原因之一。」
「二就是十年前輪迴之主逕自離開了,什麼都沒留下,這個世界十年時間完全不存在輪迴之主,祂只等十年之後的現在,藉由你們的喚神計劃再次降臨。」
許洋嗓音冰冷:「吾神一直都在。」
「信還是不信,選擇權在許會長。」黎漸川笑了下。
都是老狐狸,沒道理你耍花招,我就要老老實實。
許洋挑了挑眉,正要再說什麼時,黎漸川耳尖一動,忽然聽到了一陣遙遠而虛幻的微弱人聲。
這人聲似是嚎叫,似是哭泣,也似是由無數道聲音匯聚而成,仿若萬人交談私語,雜亂詭異,辨不清晰。
黎漸川下意識轉頭,循聲而望,卻只看見了背後恢宏的巨門。
不知是否是他眼花,在某一瞬間,他好像看到這扇巨門打開了一道縫隙,透來一縷烈陽般刺目至極的光。光消失時,人聲也不知不覺不見了,巨門禁閉,並不見絲毫縫隙。
黎漸川的脖子有點癢,他抬手摸了下,卻只摸到了自己滾動的喉結。
「季川,小季先生?」
許洋叫他:「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黎漸川收回視線,「剛才像是聽到有人在叫我,興許是幻覺吧。自從來了歡喜溝,我遭遇的幻象就越來越多了。」
許洋又恢復了笑臉:「誰讓你從前不信仰任何神明呢。無信之人,能活到成年都是走大運了,想再平安無事,可不容易,尤其是你還親身來到了這座神鄉。神明的力量,無處不在。」
邊說著,許洋邊抬臂看了眼手腕。
兩人都是霧氣凝成,看不出更細微的東西,但黎漸川推測她是在看表,因為緊接著她便說:「竟然聊了這麼久嗎?都快一點了……走吧,我們得回廣場上,還得給你介紹下你的隊友,分配給你的任務完成後,你也需要協助他們完成你們小隊的任務。」
許洋的話出口,黎漸川便知道,兩人之間的此次交談,或者說交鋒,到此便該結束了。
可直到此時,他也依然有些看不透許洋,或者說,看不透輪迴秘會對待他的態度。
他們對他,若說友好,又實在莫名其妙且浮於表面,若說帶有敵意,卻沒有丁點兒殺機,還將不少隱秘情報傾囊相送,沒有半點貪求什麼的意思。而在這似真似假的友好和敵意之外,他們對他還存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忌憚,和顯而易見的探究與寬容。
這確實古怪。
黎漸川想了幾種解釋,都有點說不通。
不過在許洋和輪迴秘會眼裡,他大概也是一團謎。
「別想太多,」許洋忽然道,「我們可都是自己人。」
她走在鐵索上,回頭看了黎漸川一眼,笑眯眯的,似意有所指,又像只是隨口一句安撫。
黎漸川腳步一滯。
是他太過敏感,還是確有其事?他總感覺許洋這個人似乎能看透他某一刻的情緒或想法。
心頭浮上這一點離奇猜測的同時,黎漸川故意緊了一剎神情,又佯作放鬆地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會讀心?」
許洋聞言一拍手,哈哈笑起來:「讀心?這可誇張了……不過嘛,我是有點小能力,雖然沒有這麼厲害,但確實是察言觀色方面的。哎,別不信呀,你不要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有時候,人的腦子裡在想什麼,是真的會寫在臉上、肢體上的,就算接受過專業訓練,也不能保證百分百地抹除掉這些下意識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