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只感覺一座小山砸下,肩背一沉,渾身肌肉緊繃支撐的同時,一聲虛渺龍吟恍惚閃過耳畔。
下一刻,無人動作,整張巨蟒皮卻都抖動起來,恍若巨蟒昂頭,再度活了過來。
「成了。」
紅色衣擺重又落地,紅衣道長的聲音變得干啞了幾分:「列隊出發吧,就這樣一直走到村子中央的斬龍橋。到橋上後,妖龍被斬,你們就拖著斷裂的蟒皮,將妖龍屍身示眾,走完剩下半程。」
他簡單說完這一日斬龍的行程,便逕自去往隊伍最前方,遙遙一甩拂塵,當先邁步向前。
經文吟唱聲再起,黎漸川前面扛著蟒頭的人跟隨而動。
黎漸川看了眼縫隙外露進來的寧準的雙腳,知道他正在不遠處跟著,便也不遲疑,緊跟其後,緩步走動起來。
整張蟒皮都動了起來,遠遠望去,真如一條恐怖猙獰的妖龍在遊動前行。
這支詭異的隊伍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沿歡喜河移動著,離開福祿山腳下,漸漸行進歡喜溝。
原本安靜的四周多出了一些人聲,是來圍觀開請神路儀式的人。
黎漸川透過蟒皮垂下的縫隙觀察著,偶爾會看到一兩個不自覺跟隨上來的腳步,但很快這些腳步便會止住,擠進人群里,消失在路邊,大約是發現了自己觸犯禁忌,急著去靠牆了。
隨著披蓋蟒皮的時間的增長,不知是否是錯覺,黎漸川隱隱感覺自己的身體與蟒皮相接的部位,即頭頂、腦後與肩背,似乎在漸漸與蟒皮長在一起。
他不放心地摸了摸,卻沒察覺到異樣,只是這蟒皮卻好像變得更涼了。
「有大蛇!媽媽,有大蛇!」
路邊忽然傳來小孩的驚叫,聽話語,顯然不是歡喜溝本地人,而是第一次來此的外地遊客。
「非蛇,是龍。」
一名嬤嬤淡聲道:「吾等不敢欺神。欺神者,必有神罰。」
話音未落,圍觀人群一陣騷動,短促的尖叫聲中,有什麼東西從那邊骨碌碌滾了過來,恰到黎漸川附近。
黎漸川路過,低頭一看,竟是一顆新鮮的孩童頭顱!
他額角一跳,呼吸陡然沉重。
第463章 有喜
不等他彎腰撿起這顆人頭,他身後的請神者便像踢個皮球一樣,隨意一腳,將其踢回了路邊。
「別管那麼多。」
小聲的提醒傳來:「每次大祭都得死上一些個外地人,管不過來……做好自己的事,你這一耽誤,開路儀式要是出了差錯,不管我們還是圍觀的這些人,全都得遭殃。」
黎漸川頓了頓,回頭看去,身後是洞穴般黑黢黢一道,只能瞧見一個漢子的輪廓,他頭臉完全陷在蟒皮里,比起一個人,更像是巨蟒的一片豎鱗,或幼龍探出的一爪。
同時,黎漸川注意到,即使小孩的父母已悲痛欲絕,驚駭憤怒到了極點,卻也仍下意識地不敢衝撞請神隊,直接闖過來撿回這顆人頭。直到人頭滾迴路邊,他們才終於撲去,踉蹌著捧起自己的孩子。
這個副本內,所謂神明對人類的威懾力與統治力,再次清晰明了地展現在了黎漸川面前。
赤裸瘋狂。
黎漸川壓下眼底的冷意,垂下頭,繼續沉默前行。
請神隊伍沿河而走。
一點小小的插曲並未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大部分人似乎都習以為常,只是道路兩側圍觀的人群再不見一絲聲響,就連來回擠動的腳步聲與時不時的竊竊私語也都消失了。
四周只余沉沉的呼吸聲,緊張壓抑,似是生怕再觸怒什麼。
在這樣詭異凝沉的氣氛中,請神隊來到了村子中央。
這裡有一座橫過歡喜河河面的舊石橋,據說是兩百年前歡喜溝為紀念兩神斬妖龍這一神跡而特意修建的,取名為斬龍橋。
橋上已有數名道長同嬤嬤等候多時,昨日曾出現過的福祿天君與多子菩薩的兩座神像被放置在前,他們圍在神像旁,正開壇作法。
香燭高燃,經幡搖動,銅鈴噹噹作響,符紙漫天飄灑,誦經聲嗡嗡,好像無數蜂群突然甩出觸手,拍作一團。
請神隊至時,法事恰好收尾。
只聽一聲高喝,請神隊前方的紅衣道長與百胎嬤嬤便已一掠飄至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