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真正的大人物都沒有來,他們這邊擒我們,另一邊肯定還在準備請神儀式,我們也不等了,一會兒到得子時,請神一刻,我會出手,你也做好準備,提前引動神力……」
這聲音如風一般,瞬息而來,瞬息而散,只入了黎漸川一人耳中。
與這聲音一同到來的,還有榆阿娘趁黎漸川分神,悄悄丟向他脊背的一隻蛇形小蟲。
若非黎漸川始終沒有放鬆警惕,在緊盯外頭、分神聽音的同時也留神著榆阿娘的動作,還真要被她設計中招。
看來只有洗禮將要完成時才是動手腳的好時候,洗禮前期與洗禮完成後,大概都效果不佳,否則榆阿娘不會在此時兩次出手。
小蟲落下,黎漸川表面故作不知,暗中以精神細絲一撞,魔盒一閃,開合間將其暫時收入。
榆阿娘並未察覺,龐大而畸形的身軀已到了黎漸川前方,砰的一聲撞破門廊。
她仰天長嘯,嘴巴一張,射出團團黑泥。
黑泥如有生命,扭曲蠕動著,糊向紫衣道長。
同時,受她引動,院內磚瓦草木全數坍縮,砰砰炸開,化為鋪天蓋地的喜鵲,瘋狂淹沒四周一切。
烏鴉食腐肉,喜鵲吃活人,尖利的鳥喙啄動著,清脆的叫聲連成一片,好似最為歡欣詭異的歌謠。
慘叫聲穿破夜空。
淅淅瀝瀝的血水伴著肉塊掉落。
「這些布置……你當真早有異心!」
紫衣道長怒目。
「你們不是常罵那妖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榆阿娘臉上的皺紋全部舒展開,露出隱藏其下的無數細密蛇鱗,「那我作為妖龍之後,懷有異心,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難道你們還妄想,只憑多子與福祿那假惺惺的愧疚與補償就讓我老老實實給你們做狗?」
「真真令人作嘔!」
她嘶叫,身軀炸作無數巨蟒,虛實難分,沖向紫衣道長。
轟的一聲!
被層層羽翼覆蓋圍困的半空,突地亮起一團火焰,如煙花般炸開,喜鵲們被轟碎,啼鳴陡然悽厲。
數名紅衣道長殺出,三名百胎嬤嬤緊隨其後,一方拂塵甩動,操縱金木水火土五行,沖向榆阿娘,一方肢體伸縮,顯出形態各異的古怪虛影,直奔黎漸川而來。
嗖——嗖!嗖!
大坑周遭刺出無數女人與嬰孩的身體。
它們扭曲纏繞,飛快地長成一株又一株有著人類肌膚血肉的蒼白石榴樹。
石榴樹將大坑圍成牢籠,滋生枝葉,開花結果,長長的枝條墜下一顆又一顆血紅的石榴。
石榴如炮彈,一顆又一顆落下,砸向大坑。
榆阿娘遺留在大坑旁邊的黑頭巾忽地飄起,化作大團黑霧,將大坑護住。
石榴砸在霧中,如蟲卵擊石,啪啪碎裂,淌下渾濁的黏液。
黏液里,無數石榴籽一般的嬰兒爬出,像小蟲,嘻嘻笑著,四處潰散亂鑽,想要穿透黑霧,啃食血肉。
石榴不斷碎裂。
密密麻麻的嬰兒蟲撲入黑霧,里三層外三層將大坑裹住,黑霧支撐不住,開始消散。
三名百胎嬤嬤落下。
一人持紅色剪刀,一人拿染血白布,一人鋪開咒印,脊背剖開,擠出臃腫血塊。
「開!」
一剪之下,黑霧顫抖不已,撕開一道縫隙。
嬰兒蟲尖叫,紛紛湧入縫中,撲向黎漸川。
黎漸川身軀不動,魔盒開合,一面取自天空城的盾牌霍然展開,光芒耀眼,將黎漸川四面護得密不透風。
然而,下一刻,臃腫血塊砸落,盾牌如被侵蝕,冒出滋滋黑煙。
黎漸川眼皮微抬,除「忘憂橋」外,於副本內得來的奇異物品盡出,在他周身組成五光十色的帷幕。
三名百胎嬤嬤不懼,再次逼近。
黎漸川眉頭擰緊。
在他眼中,歡喜溝的模樣已經發生了改變,這不再是一座村落,而是一處廢墟,其上盤旋著茫茫詭異虛影。
他的精神感知散開,這些虛影便蠢蠢欲動,如被他吸引一般,嬉笑著投奔他而來。可當他想要抓住它們,融合它們,它們卻又如游魚,自旁邊滑走,讓他不能得逞。
黎漸川不斷嘗試,又不斷失敗。
在這個過程里,他隱約觸摸到了一點別的什麼,只是這並非來自歡喜溝,而是出於他自己體內。
像是他在天空城中曾感受到的時間之力。
他略一猶豫,放棄虛影,轉而想要調動起這股時間之力。
「砰!」
盾牌在咒印的侵襲下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