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被學校約談,她才知道自己那天說的話,引起了學校的關注
會議室的百葉窗濾進斑駁光影,岳寧看著對面三位校董,中間那位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投訴信:「岳同學,有人反映你在公開場合發表『港城必然回歸中國』的言論,甚至質疑英國對殖民地的管理策略。我們理解年輕人關心時局,但港大作為學術機構,希望學生避免捲入政治爭議。」
岳寧挺直脊背:「校董先生,我只是在陳述歷史事實。1842年港島被割讓,1860年九龍半島,1898年新界租借,這些都是清政府與英國簽訂的不平等條約。」
她的聲音清晰沉穩,「至於新加坡的例子,1965年被迫獨立是馬來亞聯邦內部政治博弈的結果,與中國對港城的主權訴求沒有可比性。」
後排突然傳來敲門聲,萬博達教授推門而入:「抱歉,我來晚了。聽說在討論港城的歷史定位?」
他慢悠悠坐下,目光掃過校董們:「我教了二十年遠東經濟史,最反感的就是把政治立場凌駕於學術之上。岳寧同學引用的是費正清《劍橋中國晚清史》里的考據,難道我們學校認為這本書有政治傾向?」
校董們面面相覷。萬博達從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剛收到的英國外交部解密檔案,1968年駐港總督報告裡明確寫著『維持殖民統治的成本已超過收益』。學術討論而已,怎麼就成了政治爭議?」
岳寧見氣氛鬆動說:「我組織翻譯經濟資料,也是希望搭建學術橋樑。內地學生用我們翻譯的《發展經濟學》教材,學習的是英美體系下的經濟學觀點。現在英美的大學很多都開設了特別獎勵,給內地的學生。我倒是覺得我們學校,作為離大陸最近的英國教育體系里的學校,也應該開始資助中國內地學生來港讀書。那幾位同學說出那樣的話,我只能說,他們鼠目寸光。現在出來讀書的內地學生,只要回去的,都會成為未來三四十年,各行各業的精英。」
西方這個時候拉攏中國,不就是要對付蘇聯嗎?岳寧沒說這話,但是她相信校董能懂她的意思。在這樣的前提下,西方根本不會堅持不放港城。
幾位校董互相看了看,不僅僅是岳寧背後代表的港城幾家老牌華人家族,還有她本身的能力,未來的她定然會是傑出校友。
校董會主席勉強露出笑容:「年輕人注意措辭,學術探討可以,公開辯論還是要謹慎。」
「主席先生,我想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資助內地學生來港?如果可以,我也想為這個項目盡一份力。」岳寧笑得很燦爛,「而且,我也可以去遊說我的長輩和朋友,讓他們一起為這個基金捐助。」
她自說自話,討論到項目設立和資金來源了?但是這個項目聽上去確實不錯。
這下校董會主席的笑容顯得真誠很多:「你先回去,我們討論之後,會通知你,讓你參與其中。」
岳寧站起來:「謝謝!」
「你明天作為新生代表演講,我不希望涉及這些言論。」一位校董說。
岳寧看著幾位校董說:「我講的主題會涉及:中國改革開放與港城經濟聯動下,今日的我們會定義港城的未來。」
岳寧跟著萬教授一起走了出去,萬教授看著她,他擔心她被約談,這種情況下,沒想到她上杆子爬,居然提出讓學校資助內地學生。
「你啊!」
岳寧笑著和萬教授一起走了回去。
第二天,學校禮堂內,岳寧站在雕花講台後,台下坐滿新生,後排還零星坐著幾位校董,其中一人正低頭看表。
「各位老師、同學,早上好。我是經濟系新生岳寧。」她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傳開,「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個觀察:當我翻開1978年的《港城貿易年報》時,發現轉口貿易額中僅3%來自中國內地;而今年上半年,這個數字已經跳到了9.2%。這不是簡單的數字變化,而是一個信號,中國內地正在打開國門,而港城,註定要成為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樑。」
後排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港城的優勢在於英式制度,和內地聯動只會拖後腿!」
岳寧抬頭,看見昨天在公告欄質疑她的男生正梗著脖子站起來。她微笑著示意他坐下:「1979年,益美電器去鵬城設立工廠,也有人這麼跟喬君賢說。但是到今天,益美電器從一家瀕臨倒閉的工廠,已經擁有了電風扇和電飯煲,兩種產品。港城進行設計研發,檢驗,鵬城進行製造,最後通過港城銷往歐美,也銷往大陸。益美的員工從最初只剩下十來個人,到了今天的257人,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
岳寧抬頭掃了掃台下的人:「經濟學中有個『微笑曲線』理論,說產業鏈的高附加值環節在研發和營銷,製造環節利潤最低。把低利潤的環節放到鵬城,港城做高附加值的工作。這不是拖累,而是分工。我們要認清,這個巨大的機會已經到來了。同時我們要問自己,我們做好準備了嗎?」
「真正的危機不是制度差異,而是對時代趨勢的失明。」她臉上帶著微笑,「上周我在寶華樓遇見幾位日本投資者,他們想進入內地市場,卻連『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的區別都搞不清。但我們能,我們既懂英文財報,也明白內地人口中的『搞活經濟』意味著什麼。這種雙向解讀能力,未來會成為港城最珍貴的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