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可是認真研究過報紙上的娛樂版。
大明星都是這樣打扮的。
十分鐘後,機場半島咖啡廳的角落,陸永言再次抬手,將棒球帽檐往下壓。
面前的咖啡已經喝掉三分之一,他抿了一口,像是因苦澀而皺眉。
盛放端坐在對面,面前攤著一張筆錄紙,小手攥著鉛筆。
貼心的外甥女,做筆錄用的紙筆都給他準備好啦。
盛放小臉嚴肅,仿佛真的在協助辦案。
這是初步線索徵集,陸永言並非嫌疑人,問詢內容也不設計核心證據,因此祝晴能夠進行單人問詢。
她打開筆錄本:「可以開始了嗎?」
對方點了點頭。
「那部戲拍了半年。」男主演陸永言的聲音很低,回憶十年前的拍攝經歷。
「她才十八歲,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
「當時因為沒演好,在片場悄悄掉眼淚,我想安慰她,但被周導攔住了。」
「那是電影剛開拍的時候,當時我就覺得,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入戲太深,我也差點出不來。」他苦笑,「但電影上映後,沒人記得我的名字。」
這些年在經紀人的要求下,他絕口不提《月蝕》,此時面對警察,終於能暢所欲言。
他描述的場景逐漸變得清晰。
「周導演對她很特別,一些高難度的、危險,甚至裸露的鏡頭,都是用替身。」
「他連對替身的要求都很嚴苛,一個從高樓跳下的鏡頭,周導甚至要求她手臂的弧度都不能露出破綻。」
「對顧旎曼的表演,就更吹毛求疵了,只是一個眼神而已,都要重拍二十遍。」
「全劇組都聽導演的,她怎麼可能敢反抗?」
「她的演技充滿靈氣,這麼有天賦……只有一部作品而已,就讓人難忘。」陸永言惋惜道,「去年我的影迷見面會上,還有個影迷拿著《月蝕》的光碟,找我簽名。他說很遺憾,本來顧旎曼也該在這上面簽名。」
陸永言說,他記得那個影迷,當年電影首映,他作為男主演,在電影公司的安排下和觀眾們見面。
那位影迷就站在人群中落淚。
「都快十年了還念念不忘。」
「他找我簽名的時候,把光碟包裝上周導演的名字塗黑了。」
「很多人說,電影成為經典,是因為他們『殉情』。但我覺得,影片本身的質量就足夠優秀,不管有沒有這個噱頭,它都會成為經典。」陸永言說,「那影迷說,這部作品最該抹去的,應該是周永勝的名字。」
「記得那影迷的名字嗎?」
「怎麼可能記得這個?」陸永言話音落下,又像想起什麼,「見面會報名需要填登記表,也許公司保存了資料。」
……
晚上九點十五分,單向玻璃後,祝晴盯著審訊室內的男人。
這是在周永勝被殺一案中,警方目前為止帶回來的第一個嫌疑人,劉威。
他留在影迷會的聯繫方式準確無誤。當警方找上門時,他正在自己貼滿海報的公寓裡。二十八歲的劉威,與顧旎曼同齡。電影首映時,他也才十八歲,這個狂熱的影迷對早逝的女星有著病態執著,家中每一面牆都貼著她的劇照和海報。
儘管顧旎曼只拍過一部電影,他卻收集了無數版本的宣傳海報。那些發黃的舊雜誌也被他精心裁剪,刻意撕去所有周永勝的身影。
「富年冰室門口的是不是你?」
「我知道他沒死,那天我跟著他……」他說,「我問店員他吃的是什麼。鮮蝦腸粉配花生醬……我就知道是他。」
審訊室里,警員快速記下關鍵信息。
「周永勝配不上她。」他笑起來,「那個懦夫……連殉情都是假的。」
「你無意間撞見周永勝,認出了他。」
「後來呢?跟到戲院,殺了他?」
莫振邦將一本舊雜誌重重地摔在審訊桌上。
被刻意拼接的顧旎曼和周永勝的照片,在慘白燈光下顯得刺眼。
劉威的視線死死黏在照片上。
「我跟丟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乾澀,「從富年冰室出來,就找不到他了。」
莫振邦抱著手臂,透過單向玻璃觀察。
「就算真的殺了人,也不會承認。真這麼巧,走在路上碰見周永勝?」徐家樂低聲道,「明顯在跟我們兜圈子,也不知道要糾纏到什麼時候。」
「繼續找證據。」莫振邦說。
「砰」一聲,觀察間的門被推開——
「莫sir,有人提供線索,大約九年前在南丫島見過周永勝。」
警員們陸續離開觀察室。
祝晴回到工位時,發現趴在位置上等待的小朋友已經睡著了。
這位敬業的小警察,先前怎麼勸都不肯先回家,撅著的小嘴都能掛油瓶了。
此刻,放sir終於熬不住,兩隻小短手交疊著充當枕頭,臉蛋壓得變形。
「回家了。」祝晴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莫振邦正在分配新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