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起來安靜懵懂,但實際上,他們並不清楚特殊的孩童能感知到什麼。任何一句對大人而言無關痛癢的問話,或是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有可能影響到韋安生。
他已經失去父親,這足夠殘忍了。
義工的神色始終是凝重的。好在警官們默契地保持距離,跟在身後,直到看著韋安生被帶進x餐廳,坐在他熟悉的位置上。
她終於長舒一口氣,將二人引進接待室。
「我們這邊談吧。」
接待室的窗台上,擺著一個特別的花盆,似乎是聖心莊園孩子的手工作品。
花盆裡,一朵小花正迎著陽光綻放。
「韋先生第一次帶安生來時,孩子經歷過幾次大手術,總算脫離了危險期。」
祝晴翻開筆錄本,開始記錄。
「那時還沒人發現他的特別之處,只注意到他的一隻眼睛是霧蒙蒙的。韋先生只強調兩件事,照顧好孩子,以及……」
「必須保密,絕不能讓任何除他以外的人來探望安生,也不能讓他離開聖心莊園。」
她停頓了一下:「當時案子過去兩年了,輿論早已平息,大家逐漸忘記當時的憤怒,也不會再糾纏於想要知道真相、探聽別人的家事。但我們私下猜測過,他將安生留在這裡,是不是在躲著那個虐童的前妻……」
「直到去年,他帶著一位女士來見安生。韋先生說,這是安生的媽媽。」
「我們剛開始也很奇怪。安生媽媽真的是新聞中那個蛇蠍母親嗎?這麼疼愛孩子的父親,怎麼會再讓他落入這樣的母親手中?」
可是那天,他們安排黃女士與安生見面。
十歲的安生,對媽媽毫無印象,但是當黃女士顫抖著向他伸出手,他也伸出自己的小手。
「我們都沒想到,安生會回應她。」
「這個孩子,雖然不怕生,但對外界對一切幾乎都沒有反應。但是那天,他見到他媽媽,居然一點都不抗拒。」
「而黃女士的眼淚……說實話,讓人動容。」
「即便韋先生沒有特別交代過,但我們還是密切留意母子倆的相處。說實話,黃女士和每一位疼愛孩子的母親一樣,我們無法將她和新聞上那個狠毒的母親畫等號。」義工望著窗外,靜靜地回想著,「那是韋先生第一次帶外人來看孩子。或許這樣說不太準確,黃女士並不是外人。」
莫振邦問:「他們相處得怎麼樣?我是指韋安生的父母。」
「這個怎麼說呢。」義工斟酌著用詞,「很平常,比較少交流,但還是有一定的默契。他們的注意力完全在孩子身上,即便安生沒有反應,他們也耐心地陪他拼圖,給他念故事。看起來就像是一對最普通卻真實的父母,一心為孩子著想。」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並肩站在安生面前。
後來,黃秋蓮總是獨自前來。每月兩次的探望日,她提前半個小時到,等著大門敞開的那一刻。
「你們別看安生這樣,其實他什麼都懂。」義工輕聲道,「他經常看日曆,就像這幾天,他總盯著窗外從早守到晚,是知道爸爸該來了。等到黃女士會來的那幾天,他也會早早地開始等待。」
她承認,聖心莊園上下確實在幫韋先生保守秘密,但並不是為了什麼好處。
只是因為,他太在乎這個孩子,沒有人忍心拒絕他的請求。
「韋先生不希望我們對外宣揚。」她繼續道,「這一家人究竟經歷了什麼,不是我們該過問的。也是通過他們,我們才知道,有時候用耳朵去聽真相,不如用心去感受。」
「如果你們想問作案動機、陰謀,或是傷害,其實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義工誠懇地說,「在這裡,我們只想好好照顧安生,看著他一天天進步,僅此而已。」
「直到現在,安生還不知道他爸爸出了什麼事。每次看著他期盼的眼神,我們的心裡都不是滋味。」
祝晴一直記錄著,紙張上的卻不是冷冰冰的證詞,每一個字,都透著院方真摯的關懷。
最後,義工問:「兩位警官,安生的媽媽……還會來的,對嗎?」
那個孩子一直在等。
他永遠失去了父親,但至少,還能期盼母親的到來。
祝晴握著筆的手微微發緊,不知道怎麼回答。
莫振邦看著接待室的檯曆,問道:「按計劃,她下次探視是什麼時候?」
「下周二。」
走出大門時,莫振邦忽然笑了笑:「時間還早。」
祝晴轉頭:「什麼?」
莫sir的語氣溫和堅定:「希望下周二之前能結案,別耽誤他們母子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