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骨骼疾病導致身形異常的人。
可能是侏儒症,也可能是脊柱畸形。
總之,是身體永久性停滯發育的成年人。
「所以兇手是在死者呈跪姿時下的手。」黎叔低聲道,「以兇手的身高,如果死者站立,他根本夠不到後背。」
「他是什麼時候盯上死者的?」
「至少在虐童案前就潛伏進來了。每天窺視著夫妻的恩愛與爭吵,夜深人靜時溜出來覓食,說不定還曾站在嬰兒床邊,惡狠狠地盯著熟睡的孩子。」
「他長期居住在這裡,熟知傭人的作息、休假規律,掌握黃秋蓮洗漱的時間。作案時,他戴著手套腳套做好防護,又憑著對房屋結構的了如指掌,才能在極短時間內從主臥嬰兒床擄走孩子拋下樓,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返回夾層。」
那時韋華昇和黃秋蓮的孩子還小,嬰兒房暫且被當成雜物間,嬰兒床就安置在主臥。
「當年辦案的警察搜遍了整棟唐樓,樓梯間、天台水箱、後巷垃圾房,甚至挨家挨戶搜查。殊不知在他們四處搜尋時,兇手就藏在這個對他而言最安全的夾層里。」
「就連朝夕住在這房子裡的屋主都沒有察覺家中多了一個人,當時警方又怎麼會想到拆開櫃體內部檢查?」
即便是現在,他們在懷疑這套房裡長期住著外人時,也耗費了數小時才徹底查清。
「之後兩年,他就和韋華昇隔著一層薄牆生活。隨著黃秋蓮、傭人和小孩的離開,白天死者外出工作時,他就能更肆無忌憚地活動。」梁奇凱站在走廊,俯視著樓下蒙著白布的電視機,「也許無數個日子裡,他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幻想著這是他的家。」
這個畫面讓所有人脊背發涼,一股刺骨寒意由心底冒出。
「直到某天,韋華昇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
「但誰會想到自家牆裡住著人?唐樓的原始圖紙早就遺失,就連房契上都沒記載標註這個夾層。」
「他一次次察覺異樣,痕跡又被一次次抹除。」祝晴環視著這棟結構老舊的房子,「最終只能歸咎於鬼神作祟。」
「送走孩子,搬離這裡,是他的自救。」
「在韋華昇搬離後,兇手也離開了,但始終暗中尾隨著死者。死者時而感覺被人跟蹤,時而又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最後懷疑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這個推論嚴絲合縫,只是讓人不忍深思。
那位嚴肅而充滿善心的韋先生,在這十年間,同樣飽受煎熬。
那是如影隨形的恐懼。
取證工作仍在繼續,但議論聲漸漸平息。
只剩下相機快門聲的「咔嚓」聲、腳步聲,和證物袋的沙沙作響,在屋裡迴蕩著。
……
所有證物封裝完畢被帶回警署時,已經到了深夜。
回家的路上,祝晴車上擠著三位同事。
「收工!」
「回去好好睡一覺,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祝晴推開家門時,刻意放輕動作,生怕驚擾了熟睡的家人。
玄關的壁燈依舊為她亮著,在黑暗中落下一片柔和的光暈。
「可可。」盛佩蓉帶著睡意的呼喚從主臥傳來。
她明明已經睡下,卻記掛著晚歸的女兒,聽見開門聲就迷迷糊糊地叮囑。
「廚房裡煨著湯,記得喝了。熬夜傷元氣,得補補。」
母親呢喃一般的叮囑越來越輕。
「知道啦。」祝晴不自覺地放軟聲線。
廚房裡,湯盅保持著適宜的溫度。
祝晴懶得拿勺子,雙手捧起溫熱的湯盅,慢慢地喝著。
上樓回到臥室時,她注意到走廊的壁燈在地面投下一片暖光。
她的房門前,赫然立著一個變形金剛模型。
祝晴想起,盛放小朋友曾無數次向她介紹這變形金剛的大名,可她又忘記了。
此刻,它神氣活現地站在門前,手臂關節被調整成高舉的姿勢,手掌中夾著一張紙條。
「晚安。」
這是盛放寶寶給她留的小紙條。
可以想像到,他如何一本正經地寫下這兩個字,又如何坐在地板上反覆調整玩具抓握的姿勢。
祝晴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可是威風凜凜的汽車人,如今來到放放家,竟肩負起傳遞小紙條的使命。
兒童房的房門被輕輕推開。
崽崽睡得四仰八叉,嘴角微微地動,臉頰上的梨渦顯得格外深。
是夢到什麼好吃的了嗎?
「晚安,放放。」祝晴撿起掉在地上的「熊叔」,塞回他溫暖的懷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