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篡改她的工作記錄。」程星朗的指尖輕點紙頁上的名字,「十八年前,賴丹荷就在西貢分院。」
「我找到她了。」
四天前,他在正勤大廈的夜市小巷攔住賴丹荷。
「她說不知道。」程星朗垂眸,聲音低沉,「三天後,她死了。和十八年前的手法一樣。」
祝晴翻開餐桌桌角的報紙,摺痕處是最近的命案報導。
這些年,他從未放棄過,如今也不會只被動地等待著警方調查。
祝晴抬起頭:「如果一個月前出現在療養院的是你,目擊者看到的也是你……那『弟弟』根本不存在。」
程星朗高效完成調查,此刻將調查結果一一道來。
他隱約感覺到,正是因為他逐步接近真相,才引來這次殘忍的兇殺案。
「監控里那個人確實是我。也就是說,現在最大的嫌疑轉到我身上。」程星朗抬起眸,「我在包庇弟弟?」
他直視著祝晴的眼睛:「或者,我就是他們口中的『弟弟』。」
「所以,」程星朗拿起餐刀,笑著說,「先填飽肚子,再公事公辦。」
「我跟你回警署。」
餐桌前安靜下來。
刀叉撞出清脆的聲響,這是十八年來,第一次有人陪他在這個家裡吃飯。
「你覺得,」祝晴看著他,「和你弟弟有關嗎?」
這一次,程星朗沉默了許久。
「我不確定。」
……
警方原本要將何文田這棟房子層層包圍。
但現在,形勢已然不同。
飯後,程星朗拎起檔案袋,又看了一眼這個曾經浸透鮮血的家。
牆上的油畫在暖黃燈光下色調柔和,家回歸從前的溫暖,甚至仰頭望向天窗,還能看見幾顆璀璨的星星。
祝晴的車靜靜停在門外。
一路上,她壓下車速,像是刻意放慢的時間。
他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放放給海洋球起了鬼怪名字,轉天他自己又忘記,莫sir升職後有許多的會議要開,程星朗在國外學做的西餐……話題零零散散,刻意避開那些沉重的線索,只挑些輕鬆的講。
車窗外的街景緩緩向後退去,街燈映在窗邊,落下淡淡的光暈。
突然,一道黑影從道路右側竄出。
祝晴猛打方向盤,輪胎擦過路邊避讓,刺耳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裡響起,急剎的慣性讓她整個人往前傾去,右手腕狠狠擰在方向盤上。
一個騎單車的中年人在車窗外連連鞠躬道歉,說完趕緊蹬著車子離去。
「別動。」
程星朗的手已經穩穩托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指尖壓在她的腕骨檢查傷勢。
「沒有傷到骨頭。」程星朗的聲音很近,「但可能會淤血,回去記得冰敷。」
祝晴試著活動手腕,疼痛並不明顯。
視線卻不自覺落在他的手上,那雙手骨節分明,指節修長。
車廂里突然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程星朗抬眼看她。
「我沒事。」祝晴收回手,腕間的溫度仿佛仍未散去。
車輛重新啟動,駛向油麻地警署。
警署門口燈火通明,幾個同事已經迎了上來。
「程醫生,什麼時候練出來的反追蹤本領?」
「藏得夠深啊!說,是不是不願意回法醫科報到,躲起來偷懶?」
「阿Ben每天都說找不到人陪他吃飯,等他知道——」
祝晴下車向莫振邦匯報案情,隱約聽見程星朗低聲回了句什麼。
他漫不經心的笑意迴蕩在夜色間,惹得眾人一陣鬨笑。
……
問詢室里,程星朗是主動來的。
他坐在椅子上,姿態放鬆卻不失分寸。
程星朗神色沉靜。
所有情緒都被他轉化為更準確的行動力。程家案件的再現,從某種角度來說是件好事,這是一個轉機,意味著未解的謎團有了重新梳理的機會,蒙冤的真相將水落石出。
莫振邦翻開前後十八年的案卷,擺在問詢室的桌上。
「十八年前和十八年後,幾乎相同的現場布置。小熊玩偶被帶走,床鋪整潔,孩子的衣櫃裡也少了幾件衣服……」
「同樣是孩子,當年兇手只傷害你,卻放過了你弟弟。」
「嘉諾安療養院監控里是你,目擊者證實你與死者見過面,軟心巧克力也是你的童年回憶吧?」
「至於兇手的左利手特徵……作為法醫,你持解剖刀時左右手都能熟練操作。」
程星朗的目光落在案卷照片上,眸光頓住。
當年案件里這些被封存的資料,即便作為當事人,他也無法接觸。
碎片記憶在腦海中閃回,他眉心微蹙,那些被時間沖淡的細節,始終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