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將自己的發現向蕭允墨說了一遍,他沉吟片刻,果斷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再同我進一趟宮,須儘快稟明聖上。」
祁襄點點頭,收起桌上攤開的畫紙和人偶,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塞進一個大布兜里,一邊又說:「若要進宮向皇上說明,還得先買一件道具去。」
二人坐馬車到棺材胡同買了那件道具,才轉道進了宮。皇帝正在無極宮休憩,聽說懷王求見,即刻宣了他們進去。明明早晨才見過蕭允墨,這會兒皇帝多少有些詫異。
「峻清怎麼又來了?可是有急事?」
蕭允墨看了看身後的祁襄,道:「你來向皇上稟報吧。」
祁襄跪地一拜道:「回稟聖上,小人回去仔細研究了皇后宮中挖出的巫蠱人偶,發現了一處異樣。」
「有何異樣?」
她從布兜里拿出兩隻人偶,說:「皇上,我這隻手拿的是皇后宮中的人偶,而這隻手拿的,是街市上購得的詛咒人偶,小人斗膽請皇上一觀,便知有何不同。」
熙寧帝朝身邊的小太監遞了個眼色,那小太監便上前將兩隻人偶拿了過去。他拿在手裡察看了片刻,面露狐疑之色:「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難道是這人偶身上雕刻的紋路不一樣嗎?」
「陛下聖明,正是木雕的紋路不同。」
「可是這紋路不是裝飾所用的麼?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確實是裝飾所用,每個人偶都可能有所不同,但其實也並非全部都是裝飾,皇上您看,皇后宮中的人偶通體上下雕刻的紋路可都是弧紋,沒有一條直線?」
皇帝又看了看,點點頭道:「嗯,不錯,確實都是弧紋。」
「您再看街上買來的人偶,上頭有一些或短或長的橫紋和豎紋,我這邊還有幾隻不同店家買來的人偶,上頭也有同樣的橫豎紋路。然而,從皇后宮裡找出來的這四個人偶,清一色都只有弧線紋路,沒有一條直線。」
「這紋路……有什麼講究呢?」
「有。那些長短不一的橫紋和豎紋,是八卦,一般用於行詛咒的人偶上都會刻的。但皇后宮裡的這四個卻沒有,就很古怪。小人查了一些書籍,發現回鶻人信仰的拜火教有一條禁忌,就是他們認為弧線如火焰飄逸,是吉祥的象徵,而直線則被視為不吉。小人猜測,這就是這四個小人身上都只刻了弧紋的緣故,也許是怕木偶真的有詛咒之效,又或許是習慣使然,才令製作者做出了這樣的人偶,既暴露了對中原詛咒風俗的無知,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熙寧帝凝視了那對人偶許久,才說:「回鶻,拜火教……祁卿的意思是,此事是泠妃所為,目的是陷害皇后?」
「小人不敢妄加揣測,只不過,小人在玉泉宮時,確實見到殿內所有陳設皆僅有弧紋裝點,泠妃娘娘與婢女的服飾亦如此,陛下只需派人查驗,便可知真假。小人能確定的,便是皇后宮中掘出的這四具人偶,絕非中原巫蠱所用壓勝之物。」
熙寧帝沉吟半晌,面色有些戚然,他揉了揉眼睛,忽地抬起頭,強笑著說:「朕相信赫蘭不會做出如此陰毒之事,或許是有人假她之手想要一石二鳥。」
祁襄和蕭允墨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
「祁卿,此事朕已心中有數,只是這驅邪的法事,還是要做,不如就定在七日之後,朕想讓五皇子也一同參加,他近日飽受病痛折磨,煩請祁卿也為他驅邪祈福。」
「小人領旨。」
二人從無極宮出來,一時默然。快走到宮門口,祁襄才忍不住開了口:「皇上這是魔怔了麼?」
蕭允墨搖搖頭:「誰知道呢,許是真心喜愛那個泠妃,心愛之人便是做了什麼,又有何不能原諒的呢?」
祁襄明亮的眸子瞟過去,彎著眼角說:「這般痴情可是要遭殃的。」
「嗯,可不是麼。」
第28章 【貳拾捌】當年證這幾日颳起了大風,……
這幾日颳起了大風,又下了幾場雨,天氣愈加轉涼,恍惚一朝入了冬。
天氣一冷,祁襄愈發犯了懶,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依依不捨地離開她溫暖的被窩。肅王殿下很是貼心,獨獨給她房裡加了炭盆,又差人送來暖手小爐,總算救她一命。
是日剛起,寧喜齋的侍女送來幾件禦寒的衣裳,其中一件白底銀絲線披風最是名貴,上頭繡的綠萼梅或傲雪綻放,或含苞待開,領口一圈白狐裘無一根雜毛,一看便是上等貨色。
悠閒地用了個早膳,她穿上新披風,往肅王府大門走去。馬車已然停在門口,上了車,蕭允墨早坐在裡頭,他承諾帶她去刑部看卷宗,也算是言而有信。他穿著花青織錦鶴氅,頭簪鏤花銀冠,相較於貴氣,反倒更顯出幾分塵脫俗的氣質來。
「殿下今日這般好看。」祁襄徑直往他身邊一坐,他仿佛受了驚嚇,竟還往一旁挪了幾寸。
她笑臉盈盈,一側身,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問:「殿下看我這身如何?」
「還成。」
「殿下賞的衣服,我喜歡的緊。」她揚起寬敞的袖口,細細欣賞上頭繡的花紋。
「你喜歡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