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呼道:「這箭有毒!」
隊伍最前頭的聶昭回過臉,大呼道:「先跑出去再說!」
跑了許久,四周終於安靜下來,聶昭放慢騎行的速度,菩薩保從他衣服里鑽出頭來,一行人在馬上凝神細聽。就在他預備停下之時,面前的林子裡傳來一陣沙沙聲。
所有人的手都放在各自的兵刃之上,警惕地死盯著前方。來人徐徐現出身形——是恩齊和袁鉦帶了人馬來接應。
大家鬆了口氣,祁襄翻身下馬去看林策的情況,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人已昏迷不醒。她果斷替他拔了箭,用布巾按著傷口止血。
「聶昭,把剩的那半塊靈獾膽拿來。」
被叫的那小子不情不願地晃到面前,把了把林策的脈息,懶懶道:「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毒,說好了,我只是念在他死了,礦上那個死太監會嫁禍給我才救他的。」
祁襄從他手中拿過獾膽,白了他一眼:「你幼不幼稚?」
她叫何田摁著傷口,將幾滴膽汁擠到林策嘴中,又用小刀切下一片膽來,放進他嘴中含著。
她將剩下的獾膽用帕子重新包起,對眾人說:「先回山寨去吧,他流了不少血,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餘毒只能回去慢慢解了。」
祁襄正要上馬,卻被聶昭一把拉上了他的:「那位大哥我交給袁鉦照顧了,姐姐與我一起回去吧。」
聶昭的體溫從頸後傳來,顛簸中,他髮辮上的銀飾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問姐姐一個問題,可以如實回答麼?」
「你且問便是。」
「姐姐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沉默片刻,她低語道:「嗯。」
身後傳來一聲沉重的呼吸,聶昭又問:「那姐姐會與他成親麼?」
「不會吧。」
「為什麼?他不喜歡你?」
「不是……他與我不是一路人。」
「姐姐走哪一路?我跟你一起,那你考慮考慮我?」
祁襄笑了笑:「姐姐我啊,專門送人上路……行了,不扯這些了,小王子不如好好想想,若是跟我們進了京,你手裡到底有哪些籌碼能與你那三哥搏一搏。」
「我父汗的遺詔算不算?」
「哦?有點意思。」
「不然當年為什麼他們都想殺了我,那道詔書,是我娘去世的時候父汗就擬好的。」
祁襄點點頭:「如
此說來,就看你進京以後能不能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好好表現了。」
「什麼大人物?姐姐認識很多大人物?」
「嗯,認識不少,林大人不就是一個?」
聶昭冷哼一聲:「不過區區三品侍郎而已,我才不放在眼裡。」
一行人決定不再停留,連夜趕回山寨,即刻找了郎中替林策看傷,好在他躲得及時,並未傷及要害,及時服了靈獾膽,體內毒素也殘留不多。
福壽老兒也來瞧了瞧,摸著鬍子道:「十分常見的烏頭草毒液,不打緊的,許是怕用了什麼特殊的毒藥容易溯源。」
眾人退去,見祁襄仍坐在林策床前,聶昭沉下臉:「姐姐去休息吧,我叫人照看他便是。」
吳奉言也在一邊殷勤道:「是啊,祁姑娘,這裡有我,你放心吧。」
祁襄打了個哈欠:「不打緊的,我還不困,在這兒陪林大人一會兒,吳郎中你先睡,過一陣再來替我。」
聶昭怨念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悻悻退了出去。
房間內溫暖無比,祁襄很快就睡著了。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床邊的軟墊上,一抬頭,林策正靠在枕頭上看著她,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大人好些沒?」
「嗯,沒事了,多謝祁姑娘。」
「嗨,謝來謝去的,多見外!林大人是我朋友,朋友之間,不必言謝。」
「嗯……」林策低下頭,沉吟片刻又說,「錢泗忠不想讓我活著回去,看來這裡的事,他們也不敢讓上頭知道,這就意味著,捉百姓挖礦,並不是上頭的旨意。」
「那你先前的擔心就是多餘的了?」
「但願是吧……」林策眉宇間凝著深深的憂慮,「即便不是上頭直接下了旨,也已經讓許多無辜百姓受了罪……那對父子怎樣了?」
「已經讓郎中看過了,中了硃砂之毒,服一段時間解毒的湯藥,能緩解七八分,但中毒時間長,身子總是受了損。」
「哎……」他重重嘆了口氣,眼神又繼而變得堅毅,「明日就啟程回京,我要將這裡的事儘早稟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