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甲士兵簇擁下,高騎馬上的花間公子徐徐入場,她身上穿的,是殤由太子的朝服,柿色織金妝花緞袍光采奕奕,如一縷霞光照進人群。而她周身亦仿佛被光暈籠罩,頭頂金冠之上龍鳳齊飛,她高揚馬鞭,直指祭台上面露錯愕的梁御風,高聲呼道:「妖道梁寬,以旁門邪術蠱惑君心,戕害百姓,你可知罪!」
第124章 【壹貳肆】日蝕降祁襄亦道:「修行貴……
梁御風的錯愕也不過須臾,他很快恢復平靜,將拂塵穩穩枕在臂上,停止了做法,目光直視祁襄,淡定反問:「你這反賊,帶兵私闖禁宮,打斷聖人化神之法,又該當何罪?」
對比之下,熙寧帝的反應則激進許多,他怒目圓睜,遠遠指著祁襄顫聲大呼:「大膽逆賊!壞朕修為,榮桓,羽林衛!朕的人呢?快將這些逆賊拿下!」
榮桓向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慌忙往場邊退去,面對舉著大刀將他攔下的金甲士兵,無力地回頭看了榮督公一眼,榮桓輕輕一擺手,回頭向皇帝跪道:「陛下不必擔心,逆賊動靜如此之大,想必很快便會有人來救駕。」
祁襄再次高喊:「皇上,你我本是同族血親,煜承此來並非與你作對,只想斬殺妖道,叫他不能再魅惑聖心。」
熙寧帝怒吼:「同族血親?呵!你這賊子也配!殤由太子早已殞命東宮火海之中,何來後代?」
祁襄取出御印,高舉眾人面前:「太祖御印,怎會有假?父親衣冠,亦是鐵證!」
梁御風冷笑:「哼,父親?師父那個孩子,還沒養大就夭折了,你又是哪門子的兒子?」
祁襄亦笑了:「所以——師兄這是承認了,殤由太子當年並未殞
命,而且還是對你恩重如山的師父?」
她翻身下馬,將御印重新揣進懷裡,一步步走向祭壇。宮門外的侍衛早被清退,廣場內的寡不敵眾,也盡數被挾制,在場觀禮的百官與宗親手無寸鐵,自然靜觀其變。道樂已停,場上寂靜無聲,祁襄的步伐踩過地面的青磚,衣袍邊角掃過隱藏著斑駁裂隙的磚石,沙沙聲與風聲互為應和。
她每走一步,拋出的話語都擲地有聲:「父親救你性命,把你養育成人,你卻恩將仇報,幾乎奪了他的性命。而如今,你又處心積慮,想要毀他多年來經營的門派,還要將他殘存世間唯一的血脈趕盡殺絕。」
「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麼?難道只因當年你貪慕榮華富貴,慫恿他借殤由太子的身份篡奪先帝高宗的皇位,卻遭到了他的拒絕?但是梁師兄,你可知道,他從未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向我透露半分,甚至連那垂拱御印究竟有怎樣的分量,我都是最近才得知。天地之間,他只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你,是因為他曾經真心把你,也當作親生的孩兒一般信任疼惜,而你卻負了他,你這樣不忠不孝之人,天不亡之,人神共憤!」
聽聞此言的熙寧帝臉上的表情愈發難看,他凝視梁御風的背影,冷聲問:「仙師,他說的,可是真的?」
梁御風回身跪倒:「回稟聖人,自然是一派胡言!此人居心叵測,蓄意挑唆,妄圖妨礙您修煉化神,微臣年少無知時的確與殤由太子有過一段師徒情誼,但得知其有謀反之心,便毅然與其斷絕了往來,奈何當年臣勢單力薄,這才不敢對外人言及此事。」
「後來,臣僥倖得蒙聖眷,故而才將此人與尋花閣的陰謀和盤托出,這段緣故,聖人亦是早已知曉的,還請聖人明鑑,莫受逆賊蒙蔽!」
祁襄鼓起掌來:「師兄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當真是比修煉的道行強多了!」
「呵,道行!」梁御風起立回身,拂塵直指向她,「聖人登臨大境,吉時將至,既然你說起道行,那今日我便讓你看看,本座如何以你這妖邪之血為祭,助聖人化神得道!」
拂塵揮向天穹,分明片刻之前還晴空萬里,天色驟然暗了下來。眾人抬頭望去,太陽一角被一團陰翳遮蔽,陰影不斷擴張,仿佛一張墨色的大口要將光明吞噬。
「天狗食日!」人群中爆發出稀稀拉拉幾聲驚呼。
隨著梁御風的舞動,道樂又繼續吹奏起來,熙寧帝的神色也恢復平靜,閉合雙目,在蒲團之上端然坐定。
光線越來越暗,猛然間,梁御風從祭壇上跳下,自拂塵一端拔出一柄利劍,朝祁襄直刺過來。
祁襄早有預料,先他片刻已然展開了鍾馗寶扇,扇頁尖端抵住劍鋒,頃刻化解他的殺招。她一側身,扇頁貼著劍身滑向另一邊,左手指尖捻出的三根銀針離梁御風頸間僅餘寸縷的距離。然而,對方似乎也早有預判,另一手飛來捉她的腕子,她再次變換步伐躲開,這時太陽僅剩最後一絲餘光,田綬殿與祭壇四周被駭人的黑暗籠罩。
梁御風手裡的招式變幻多端,嘴中徐徐道:「天狗食日,妖異之兆,斬妖除魔,自可脫胎化神。」
祁襄亦道:「修行貴在修德,德行有虧,縱使僥倖以炁煉入元神,亦不可成。孰神孰妖,在座諸君且看便是!」
兩人往來數百招,漆黑中只見劍鋒與扇刃擦出的火花。突然,梁御風像念咒似地大喊了一聲「開!」,只見祭壇底下幾道黑影閃出,手中的長劍齊向祁襄刺來。
噹啷噹啷,座席之中亦飛出三道人影,接下那些道士的招式。梁御風一雙豹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很快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他抬高嗓門,像是刻意說給熙寧帝知曉:「肅王殿下,林策大人,二位都是聖人至親骨肉,竟帶頭袒護逆賊,背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