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什麼樣的麻煩,無非是後排把桌子往前移,擠壓我的空間,或者在背後貼一些小紙條,再或者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將書或者是文具盒拿走,然後來回傳來傳去,現在想想都是小兒科,但當時真得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小團體的存在,我初中三年都沒什麼朋友,當時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這就是校園霸凌。」陸得淼心裡窩火,深感無力。
「當時我可不這麼覺得,因為這和電視裡的校園霸凌差得太遠了,他們沒有在我的桌子上刻一些不堪入目的文字,也沒有把我摁在角落毆打,他們要真那樣做了,老師肯定會介入其中。不過那伙人為難我的力度確實是越來越大,在初二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葉滔韜徐徐道來,語氣不緊不慢,像是在訴說別人的事,「班裡發生了一起盜竊事件,有個女同學的鋼筆丟了,是很貴的鋼筆,外國牌子,女孩急得直哭,全班都幫她找鋼筆,然後有一天那隻鋼筆出現在了我的筆袋裡。」
她笑著嘆了口氣,「是不是很像鬼故事?我當時真得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第一反應是把筆拿給人家,但一想到自己人緣不好,還有固定的幾個敵人,怕被人誤會,只好趁著大家午睡的時候偷偷把鋼筆放在人家的桌子上,結果又被一個不想午睡的男生發現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接下來,我就真得名聲臭大街了,雖然欺負我的還是那幾個人,但基本沒人再幫我說話,嗯,有點全班公敵的意思了,哦,不對,還有一個,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小男生,三番五次給我解圍,不過自從班上出現我他的傳聞後,他也不再仗義出手了。害他名譽受損,我為此感到很抱歉。」
陸得淼第一次不想看見她笑。
為什麼要笑,在這種時候不應該哭嗎?
「所以我當了老師之後,最煩那種該睡覺的時候不睡的學生,誰被我發現午休不老實,我定是要罰的!」放過狠話之後,她輕輕地道:「可是,我真的沒拿那隻鋼筆。」
陸得淼忍不住哽咽了一聲,「我知道,我知道的。」
葉滔韜盯著他,捏了捏他的臉,戲謔道:「你怎麼這麼愛哭啊,每次我和你說點正事,你都淚眼婆娑的,怎麼,你也是投胎來還淚的嗎?」
陸得淼又氣又心疼,「你又不哭...我只好替你哭了...」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葉滔韜哭笑不得。
「老師呢?老師不管管嗎!」
陸得淼恨不能告到中央。
「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葉滔韜道,「我的班主任是個經驗老到的傳統教師,唯成績主義者,對除了她得意門生之外的學生很兇,班上就沒有不怕她的,那伙人當然不會當著她的面欺負人,我當時也慫,怕老師,不敢主動鬧到她的面前。只有一次,後桌死命踹我板凳的時候,她正巧站在後門,透過窗子看了個正著。我當時還以為她一定會去批評那個踹我凳子的人,不過她什麼也沒幹。所以有一段時間,我恨透了她。但我自己當了老師,又有點理解她了。」
「班主任工作又多又雜,有的時候,關注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只會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不過嘛,因為自己在那方面吃過虧,所以我決不允許班上有欺負人的霸王,被我看到,絕對嚴罰!從這個角度來看,班主任對我的教育理念和職業生涯都有深遠的影響。」
她說得雲淡風輕,陸得淼卻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那個老師還在這所學校嗎?」
「怎麼,你還想找她麻煩?」
「她不配當老師,我要找她理論!讓她給你道歉。」
「她死了。」葉滔韜道。
陸得淼又是一愣。
「她死了。」葉滔韜又重複了一遍,「我也是今天才聽說的,其實,現在想想,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她抓成績抓得很兇,每天很早就到班了,她常常染上流感,臉色也不大好。聽其他老師說,是死於肺癌。」
「人都沒了,還和她計較什麼呢?」還能計較什麼呢?
陸得淼抽泣著抱住她,「對不起。」
都怪他被人下了套,讓妻子又想起了不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