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得又是什麼話頭把沈鯉追的脾氣點起來了。
呂鶴遲答應著:「我曉得了。另有一事想跟李郎君說,」見她神色凝重,李年便認真聽著:「茶馬司有位劉郎君的夫人要抓些安神止痛的藥,我便讓她差人去你家藥鋪了。能讓她好好睡幾個整覺,別那麼痛苦……」
聽她這樣講,李年立刻就明白:「我懂了,回去定好好吩咐鋪主。」
呂鶴遲行了一禮:「李郎君仁善,必能成大醫,得大道。」說完把燈籠塞進他手裡,「郎君路上小心些。」
李年哎哎著就走了。中途才想起那位「非善類」的事情才說了一半,已是晚了。
「你這行商今日可是活了?」終於見他行動自如,呂遂願打趣道。
「也沒死過。」沈鯉追打量著她從背上卸下背簍,應是新編的,背簍裡面還有大小若干個筐子、筒子、小竹籠。轉向呂鶴遲沒什麼好聲氣地問,「我給的診金不夠嗎?」
「嗯?夠的呀。」
「成天跑這跑那,以為你賺多少銀錢,結果拿回這些玩意兒?」竹筐竹簍,前些天還拿回些菌子野菜、鴨腿兔腿,藥局裡沒有膳房,只能帶去食店裡借個灶煮了。
「哪一樣都能賣錢,所以也是錢。」呂鶴遲眼睛都在那個新背簍上,有些意外歌婆兒的細緻。跟儒生們出門時的箱籠有點差別,特意為了姐妹兩人身材不同二也分了大小不同。
「你只管伺候我傷愈,其他人莫管,錢照算,多幾倍都無妨。」
聽了這話,呂鶴遲才看向沈鯉追。先是走過來看他手腕的結痂,又習慣性切脈,放下後才耐心解釋:「你瞧,你現在只需潔淨換藥、好生修養,即便沒有我也無妨。『其他人』不同,她們有些病只能找我看,哪怕我未必看得好。」
「長山寨雖暫缺醫官,但會些醫理藥性的人也不是沒有,倘若你不是傷得重,也一樣有得救、有得看。因為你是男子,不必顧忌許多,那女子患病,又患了婦人病,找誰瞧呢?」
「也幸好我能跑這跑那,藥局畢竟沒有能接診女患的地方。」
「女子剝男人褲子會被罵不要臉,但要是被男人剝褲子,這世道哪會給她活路啊。」
沈鯉追確實未曾想到這一層,「那你倒是找些富戶家的娘子去看。收這些雞零狗碎,倒不如義診博個好名聲。」
呂鶴遲果斷回絕:「我不。」
「要收錢,一文兩文,一把菌子兩把野菜,都行,就是得收錢。」看他衣領裡面露出來的裹傷布,「小郎君這一身傷,加淨布要幾十文呢。」說完拎著新竹簍去樓上了。
這又是為什麼?他看向呂遂願。
「我以前也這樣問過阿姐,」呂遂願一邊端詳著小竹筒能幹啥,一邊說,「阿姐說義診多了,就容易被人抬上供桌,做聖賢牌位自然是不用吃飯,但人得吃飯,吃飯又不丟人。」
第二日,沈七回來了。李年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沈鯉追總算是去住旅舍了。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呂鶴遲姐妹也跟著去了。
第10章
「為何我也要去?」呂鶴遲驚異道。沈鯉追抱著手臂守在樓梯下面,等她下樓。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說要去住山客來館,讓她同去。他難道不知道山客來館有多貴?那是長山寨最好的旅舍,即便他給的診金再多,也只夠住兩天最便宜的房間。「因為你要給本——」他好像要脫口而出什麼趾高氣昂的話,又壓回去了,「給本郎君煎藥、換藥,我想找你的時候馬上就可以找到。」「你可以差人——」「我不想等。」沈鯉追打斷她,「你們住店的錢我來付。不是說藥局沒有接診女患的地方嗎?去旅舍就行了。」「可是……」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也不至於為了方便就多付兩個人的錢吧?沈鯉追滿臉不耐煩地抱怨:「我這輩子都沒住過如此逼仄窄小破爛不堪潮濕陰暗連扇正經門都沒有的地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茅廁。」也不給她辯駁的機會,「收拾收拾你那些竹簍,走了。」也不至於是茅廁吧……沈七等在門外:「主人,客舍訂好了。呂姑娘有要拿的,都交給在下就好。」看呂鶴遲還未反應過來,他說道,「請呂姑娘海涵,我主人嬌養慣了,花些小錢讓他高興,我們也好過些。」花些小錢。小錢。既如此,何樂而不為。呂鶴遲爽快地說:「行!」看她們拎著鋪蓋行李下來,李年急得摳手卻毫無辦法。呂鶴遲同他道謝這許多日的照顧,說若有女患找來,請她們去往山客來館。「非善類」回頭瞄了他一眼,似乎在笑他。山客來館位於長山寨馬市東邊,依山而建,最上等的瓊林間裡還能遠眺山下牧馬場。臘月後,馬市旺季過去了,山客來館也清淨不少。沈鯉追自然是獨占瓊林間,給呂家姐妹選了樓下的金玉間。呂遂願從進門開始就開心得不得了。她跟呂鶴遲行醫也進過不少富戶之家,卻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住進這般奢華的房子。等進去沈鯉追那間,更是見識了什麼叫做「最上等」。木格長窗圍攏環抱,可見婆娑樹影;三面圍帳臥榻外罩梅花帳,燃著雪梅合香,前置名家山水屏風,廳中坐榻後豎一幅清風拂綠坐屏;鏡台、長案、矮几、暖籠分置各處;另有…
「為何我也要去?」呂鶴遲驚異道。
沈鯉追抱著手臂守在樓梯下面,等她下樓。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說要去住山客來館,讓她同去。
他難道不知道山客來館有多貴?那是長山寨最好的旅舍,即便他給的診金再多,也只夠住兩天最便宜的房間。
「因為你要給本——」他好像要脫口而出什麼趾高氣昂的話,又壓回去了,「給本郎君煎藥、換藥,我想找你的時候馬上就可以找到。」
「你可以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