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鶴遲姐妹倆被關了有一天一夜,吃食倒是按時送了,就是沒有放人的意思。
直到第二日午後,門才開了。
兩人走出去時,薛證和越容都等在外面。越容一臉焦急地解釋:「姐姐,遂願!我信姐姐絕不是壞人!可是我……!我沒用……!」
她只是客人,王府做什麼決定她無權干涉,更說不動任何人。
呂遂願冷著臉不理她。在阿姐和她之間,呂遂願向來傾向分明,哪怕越容撲簌簌掉眼淚也分毫不動容。
錢嬤嬤攙扶著越容:「王府也是為了我家姑娘好,遭此大難理應細查,呂姑娘該理解。我家姑娘對你一名女使這般低聲下氣,也該知足了。」
話里話外,責怪呂遂願不知好歹。
「我呂遂願一介布衣,亦與西南砂藍軍的各位將軍互稱姐妹,說實話,你家門第本姑娘還看不上。」呂遂願叉著腰對錢嬤嬤說,又轉向越容:「縱然你與我都沒錯,但這個朋友是交不了了。你和你未來夫君,與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西南蠻子也好意思跟我家姑娘相比!」
錢嬤嬤不依不饒,越容終於出言呵斥:「錢嬤嬤!不許對我友人無禮!」這也許是她第一次反抗,氣得渾身發抖,眼睛發紅,聲音也破音,把錢嬤嬤喊得一愣。
她甚至說的不是恩人,而是「朋友」。這多少讓呂遂願有些感動。
呂鶴遲安慰道:「這不是越容的錯,遂願不會記仇,將來有緣相見,還是好朋友。你還有傷在身。回去休息吧。」越容脖子上的勒痕仍在,雖然用了安神方,大概一時半會兒也恢復不好精神。
「我不!全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的錯!」
薛證一直沉默不語,此時才面有愧色地上前一步,把斧子遞給呂鶴遲。「對不住,呂姑娘……只是事情太巧了,且牽涉朝堂事關重大,所以不得不謹慎行事。」
「嗯,我明白。」
呂鶴遲把斧子拿回來,握在手裡。
「越容,我之前也曾有過危急性命的時刻。後來很多很多個夜晚都會噩夢驚醒,無法定神入睡。我便絞盡腦汁想,若有下一次,我該如何保全自己?」她拿起斧子,「這就是我的答案。你的答案,你自己找,找到了,比安神方有用。」
越容愣了愣,聽進去了,點點頭。
呂遂願轉向薛證,問:「放我們出來,是查清楚了?」
「既查了,也有人為姑娘作保。」
聽聞徐植柳把救人者扣下了,徐象未曾表態。
倒是又來玩關撲的沈鯉追,聽完老都管報完來龍去脈,低笑一聲:「她說安江沒有熟人?哈,她撒謊。」
徐象瞄了他一眼:「你如何知道?」
把銅錢灑進瓦罐里,沈鯉追頭也不抬:「晚輩,就是她的熟人。」
「你認得此女?」
「何止我認得,西南砂藍鬼主、衛王穆成禮也認得她。」這話成功勾起徐象的好奇,沈鯉追搖晃幾下瓦罐,扣在案几上,「這個女子啊,倒霉得很。
「先是在西南尋藥時,被人綁去了白蠻部王庭給砂藍鬼主治病,以為自己有去無回,遺言都寫好了,幸虧有些本事在身,治好鬼主之毒且成了白蠻部座上賓。啊,若你們查過她的關引,應該看到王庭蓋印,可行走西南軍寨暢通無阻;
「後來呢,又被衛王懷疑與晚輩串通,於鬼祖大祭上發難,洗脫嫌疑後不久,來安江在船上偶遇薛家郎君,好心借些行資,被薛證纏上,又被越家嬤嬤斥責不顧男女大防;心軟救人性命,又被當做細作扣下了——王爺說,此女倒霉不倒霉?」
說完低頭查看銅錢:「渾純,好!」
徐象焉能不知沈鯉追這番話語什麼意思,與老都管對視一眼,繼續問:「衛王為何懷疑你與她串通,串通什麼?」
「晚輩奉天子密旨調查衛王謀反流言,卻遭遇陷阱圍殺,僥倖被這女子所救,勉強……唉,算得上晚輩的救命恩人吧。」他指一指肩頭,「透甲大箭,穿肩而過,他非要看了傷才信得。」
西南之亂,徐象當然有所耳聞,爾後崔玉節又參衛王數條罪名而大鬧朝堂,他更是清楚不過。只是沒想到這裡面還會有個呂鶴遲。
「那她為何不說與你相識?」
沈鯉追抬頭略作驚訝,「王爺啊,薛證也與我相識,且與我不睦,若現在把呂鶴遲換成薛證,他會供我出來保全自己嗎?」
說認得沈鯉追,王府就要追查這個沈姓商人,就會暴露他真正身份。如今連徐植柳都不曾知道沈鯉追是何人,就證明徐象對爭儲之事極為慎重。
徐象不禁仔細盯著他:「看起來你對此女倒是頗為在意。」
沈鯉追又陰陽怪氣地「哈哈」:「親王穆成禮、親王副將匡瑞、直衛司總司使崔玉節,全都被個摳摳搜搜、兩把野菜也當診金往回拿的村婦指著鼻子臭罵,換成王爺您在不在意?」
他盯著徐象:「晚輩穿著官服,被她罵『沒有鳥』。」
老都管「嘶」地倒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