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一知半解,下意識側臉想詢「這是何意」,才發覺景昱並未同行,扭頭去望仙君與景祁,皆是面壁凝思,簡直要與玄冰融為一體。
他難得住了嘴,神情懨懨,掏出本巴掌大的小冊子翻閱。
洛餚瞧著那冊子眼熟,隨口一問,景寧說:「是觀內同寅的,她托我記些論道會上所見所聞。」末了突兀地嘆息聲道:「謝炎這一路都不跟我吵架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洛餚隨景寧話音一瞥,只見這八面空間內眾人分立各處,打眼望去竟有種莫名的相似。
他對諸人雖稱不上熟稔,但也算有數面之緣,儘管心知肚明他們性格各不相同,可在這雪峰連綿的蒼涼景致之中,崑崙山孤高遺世的傲立之下,披覆霜色,卻呈現出一種趨於同質化的詭異感。
洛餚如鯁在喉,此時景寧瞎貓碰上死耗子,一席話點明了這詭異來自何處,他道:「為什麼修仙者皆是冷冰冰的,問道第一步是不是必須拔舌頭啊?」
洛餚聲音微啞,清咳一聲才道:「喲,那可不成,拔了就該轉行拜入鬼修門下。」
轉眸見景寧抱劍在懷,鏡明如凝霜銀白,柄篆繁紋,本是流光溢彩,卻被喪氣的腦袋遮了半邊,也是難得蓄起幾分耐心地同他搭話,「如此名貴的寶劍,合該配凌雲九霄的劍意才是,不知少宗主悟出了什麼道?」
景寧掰著手指,心想著:我沒有景昱過目不忘的本事,沒有景祁矯捷的身手,沒有謝炎悟性高也沒有景芸勤奮,總之是一事無成嘛...
半晌苦惱地托起腮:「悟了個不知道。」
洛餚微眯眼睛笑起來:「從未聽說過,看來是天底下獨一份,少宗主年紀輕輕就悟得此道,豈不是前途無量?」
「啊...?其實我是...」瞎說的三個字還未溜出唇縫,洛餚就已擺出副正襟危坐的姿態一拍他肩膀,「你想知道我的『道』嗎?」
正如他先前對景寧所言,悟道皆看乾坤機緣造化,世間多得是汲汲復營營,耗盡一輩子也終究參不透的人。
最後未正覺心也,不覺明了,是故一切不得解脫。
所以——
洛餚壓低聲,用一種高深莫測的口吻說:「我沒有道。」
景寧雙唇未啟,渾圓的眼眨動兩下,浸著些許茫然:「『沒有』是什麼意思...」
可還不待他問出個子丑寅卯,就聞停雲出鞘的嗡鳴鑽進耳道,刀刃森冷游光裁開昏暝。
與此同時樹杈般的閃電划過蒼穹,像夜幕倏然破裂,天地一瞬間亮如白晝,足以搖山振岳的巨大轟響接踵而至。
景寧「砰」一聲被震倒在地,四周猛烈的劇顫顛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好似天柱折,地維絕,山峰戳進轟然坍塌的長空,恍若卯力搗下一記銅冶的鑼,鏘啷聲敲出萬象同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