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猜想自己可能是什麼討豬喜歡的體質。
因為此時此刻另一隻豬正拼命刨她的褲腳,大概是聽到了另一個同類的聲音,壯壯表現得十分雀躍,和第一眼看見龜龜時炸毛的樣子完全不同……
抱起躁動的壯壯,南扶光想叮囑壯壯不許欺負人家,誰知道她尚未把話講完,那隻跳脫的瘋豬「呲溜」一下抹油似的便從她手裡飛出去。
一入欄就蹭過去和小豬貼貼站在一起,不擰巴了也不瞎哼唧了,整隻豬斯文得像被鬼上身。
「什麼意思?這就談上戀愛了?」南扶光難以置信,「一見鍾情?」
身後,男人的聲音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都是公的。」
南扶光:「……」
南扶光轉過身,看著端著兩碗面的殺豬匠站在身後,面熱熱騰騰的冒著白色蒸氣,他最後一共端出來三碗,放在屋中唯一一張沒落灰的桌子上。
吾窮帶來了上好的雪裡燒,掀開封便有濃濃的酒香,倒入碗裡透如清泉,三人圍桌落座,兩碗清酒下了肚又上了頭。
月亮明晃晃地掛上山頭時,縱是沒有什麼口腹欲也不視五穀為必需品,碗中的面吃得乾淨……
胃裡暖洋洋的。
南扶光一隻手撐著下巴,微側著頭看著豬圈裡貼貼的兩隻小豬發呆。
那隻文靜小豬閉著眼看著好像是睡著了,壯壯東聞聞西嗅嗅又不敢大動作吵醒它似的。
——壯壯怎麼跟誰呆一起都像別人養的小寵物,跟豬在一起就像豬養的豬。
它呆在這挺好的。
如果殺豬的肯把他的破餛飩攤支外邊兒去的話。
在她開始茫然地思考還要不要搶小豬仔的撫養權時,她聽見耳邊吾窮問殺豬匠準備什麼時候出攤,街坊鄰里的老少婦女一天來看八回,一整條街他走了多久,大家吃了多久的牛羊肉,愣是沒移情別戀照顧別人家的生意。
南扶光聽見殺豬匠笑了聲,熟悉的漫不經心的嘆氣聲,他不置可否,但笑得她耳根發癢。
隨意抬手拂過耳垂,順手將一縷碎發挽至而後,她微微眯起眼,豎起耳朵。
殺豬匠沒回答吾窮的問題,此時此刻雖然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臉,但南扶光用腳指頭也猜到此時他臉上必然掛著那種溫吞的笑,好像對誰都真誠又親近……
實則只是堂而皇之的敷衍。
果然,等了許久沒得到回答,吾窮又追問:「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你還跟日日去淵海宗?」
聲音里充數著不可置信,南扶光想了想,不知道她有什麼好不可置信的。
殺豬匠慢吞吞品了一口酒,終於開口說話了:「嗯?沒有,我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要——」
話語未落。
原本背對著他側臉望著一旁的人「嗦」地支棱了起來,他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人,見她雙手垂落放在膝蓋上,坐得筆直,面對著他。
雲天宗大師姐的酒量顯然不如她名號那般響亮,此時此刻那圓溜溜的雙眼中蒙著一層霧,月光下,她微仰著下巴認真地瞅著他,明眸黑白分明。
「為什麼不去?」她問。
殺豬匠正欲解釋。
就聽見她又問——
「你不是喜歡我麼?」
在吾窮無聲地瞪圓了眼、震驚到失言中,殺豬匠失語片刻,半晌才感覺到方才入口那一口清酒的辛辣灼燒感。
月色微涼。
能聽見牆腳的蛐蛐在發出秋天的最後幾聲蟲鳴,大約也是這小小的院落中此時此刻唯一的響動。
縱是殺豬匠,此刻腦海中也不自覺地蹦出「現在怎麼辦」的疑問,思緒瞬間飄出去很遠……與南扶光無聲對視許久,他難得失言,大腦跟著放空。
他幻想她或許會在沉默中敗下陣來。
但她沒有,她望著他,一擊直球等著他判別是不是全壘,他若不言,那她就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是她的作風無誤。
殺豬匠「嗯」了聲,最終不得不回答:「這誤會,有些大。」
南扶光瞅著他,半天沒動,也不見她跳起來惱羞成怒給他一拳或者是轉身落荒而逃,她身披月光如戰神,得了回答只是眨眨眼:「我誤會?」
殺豬匠開始想嘆氣了,救命,以後不要再餵她喝酒了。
南扶光問:「在大日礦山,為什麼我要去找宴幾安你就不高興?」
殺豬匠:「……這時候坦白我真的挺討厭他的還來得及嗎?」
南扶光又問:「你身體已經無恙,明明已經可以離開雲天宗,也確實離開了,你討厭雲天宗,為什麼又回來?」
殺豬匠轉頭向吾窮,吾窮說麻煩您轉回去。
南扶光再問:「那天你半夢半醒……」
殺豬匠:「什麼?」
南扶光說完:「為什麼叫我『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