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真人眼神一沉,調轉劍尖去除邪物。邪物和怨靈不同,並無行事邏輯,雖然只是死物,但凶性更重。
白翎從不逞強,立即跑到諸葛悟身後,與師兄背對背。
諸葛悟雙劍出鞘,一心二用,「千恨」直指邪物,「萬憐」抵擋怨靈。白翎自認為和怨靈非親非故,它如此激昂,唯有一種可能。
白翎高舉絨布偶,努嘴道:「嘬嘬嘬?」
怨靈大怒,黑氣暴漲,險些將「萬憐」擊飛。
諸葛悟難得教訓了他一句,說:「別作。」
「好,我不嘬。」白翎故意曲解他的話,拍拍裴響的腦袋,道,「奇了怪了,難道怨靈真是葉琅?師弟,他和你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
那廂被重傷的駕鶴脈弟子服用丹藥,靠在陣法的角落,腿骨自斷口處重生,長出血肉。想來是漱玉真人用於保命的極品靈丹,為了留住師弟的腿,先給他用上了。
隨著女修一聲清叱,「銜燭」一氣分化十六劍。赤紅劍身如流火,從四面八方追殺邪物而去。
起初她一身紅裙,是碧衣弟子間的萬綠從中一點紅,如今她亦一襲碧色,手中劍則如凝冰血,掀動鼎沸的靈潮劍意。
白翎看得發呆,不明白她怎麼是同輩里的萬年老二。說句胳膊肘往外拐的話,若非自家師祖是展月,師兄不一定能壓她一頭。
反正在白翎這個半吊子眼裡,漱玉真人簡直是天仙下凡。他頭回見到如此激烈的場面,沒注意怨靈分出了一縷黑氣,繞到他面前。
「阿翎!」
諸葛悟一聲低喝,喚回了白翎的神智。
第6章 六、骨灰
剎那間,心念電轉。
白翎向後仰倒,不過重心放在腳跟,避開襲來的黑手。確實是黑手——這一刻,怨靈糊滿血污的指甲斷掉,只剩皸裂的五指。
難道護身符起作用啦?怎麼沒點特效。
白翎一面腹誹,一面被逼得節節後退。手又如何,黑氣騰騰的,挨一下也掉半條命,絕不能讓它碰到小師弟。
「萬憐」轉眼飛至,不再與怨靈纏鬥,直接將其洞穿。諸葛悟的眼底有符文流淌,一列列如蘊鋒芒,他手捏劍訣,要將其一擊斃命。
白翎忙道:「等等!」
蓄勢待發的劍意因他一句話止住,剛被刺出窟窿的怨靈嚎叫不止,再次生出利爪,朝白翎撲來。
白翎無處可去,摸到身後有門,閃身進入。這下好了,遠處的裴舅爺發出一聲驚呼,道:「那是我家宗祠!!」
中年男人顧不上性命了,連滾帶爬地跟過來。白翎一進屋內,看見三清聖像、祖宗掛畫,一行行的排位燭火,也知自己走錯了地方。
怨靈緊隨其後,但不知是迫於三清天尊的存在還是什麼其他緣故,同樣猶疑了片刻。
白翎道一聲「抱歉」,順手摸過一尊玉瓶,念了個「千鈞訣」,砸向怨靈。
裴舅爺撕心裂肺:「那是琳兒骨灰!!!」
白翎:「啊?」
「嘩啦」一陣碎響,白翎倒抽冷氣。灰白色的粉末從瓶中灑出,混合著幾塊骨片,撲了怨靈滿身。
令他沒想到的是,怨靈竟然愣住了——絕不是被「千鈞訣」強化過的玉瓶打傻了,而是感應到了某種在場之人皆無法感應的東西,發出似哭非哭、似罵非罵的長嚎。
白翎若有所感,不過只是一瞬。
在剛才的某個剎那,月光斜穿朱戶,滿室燭火亂舞。白翎分明聽見,一聲女子的驚叫在玉瓶碎裂時響起,確切地說,是從玉瓶裡邊傳出來的。
裴舅爺在窗外伸長脖子,恐懼道:「琳……琳兒!」
白翎以為他發癲了在喊自己,目露疑惑,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你說裴小姐?」
怨靈抬起雙手,似在查看掌心的骨灰。
或許在靈與鬼的世界,裴琳正站在他們當中,說些只有怨靈能聽到的話。她尚未下葬,魂魄滯留於此,依附在骨灰上。
忽然,黑氣消散。怨靈化作一縷濃煙,伏地而去。它好像對裴家非常了解,轉眼便隱入了夜幕下的林園,再無蹤跡。
裴舅爺「噗通」跪地,攥著心口大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