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心下咋舌,正感慨葉琅死無葬身之地時,忽然覺得懷裡一空。一團東西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擋在怨靈身前!
「裴響!」
白翎臉色變了。
他從未有此刻像現在這樣,眼前的一切皆放到極慢。
絨布偶竟然掙脫了法訣的限制,眼看要被萬鈞劍氣擊中。而白翎在一瞬間身形閃動,看過卻沒認真練過的神行術浮現在腦海,剎那間融會貫通。
他只來得及抓住絨布偶的腳往下一扯,依然被劍氣波及。
霎時間,空中響起鏡面破碎的聲音。白翎身前浮現了一道巨大的法印,一閃即逝。即便如此,駕鶴一脈的弟子們還是驚呼出聲,認出了它的來源:
「夢微道君親筆!」
化神期修士留下的護身符,為白翎擋住了致命一擊。
生死關頭,他記起了三百年前入門的場面——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紫衣銀劍的劍仙遙遙向他畫符,將保命的法印藏在他額心。
白翎一骨碌落地,諸葛悟已閃至身側,抓住他的手。怨靈在消散,即便有白翎分擔,依然敵不過元嬰期修士的捏訣劍氣。
「先看裴響……」
白翎喃喃地翻過絨布偶,只見他的五官流出紅線,已是七竅流血。
諸葛悟道:「他自己飛出去的?」
「對,他突然沖開了法訣,神識受損肺腑破裂……師兄,怎麼辦?先把他變回人形嗎?」白翎一時間手足無措。
「不可,化形術簡化了他的臟器,勉強還能運轉。但若回到人形,頃刻便會斃命。」
諸葛悟召動一尊香爐,將裴響置入其中。
他道:「師弟先由我保管。這尊瑤池鼎,據傳是太上老君用過的煉丹爐,內有我多年累積的天材地寶,且看他個人造化罷。」
白翎兩手空空,仍望著掌心不語。
駕鶴一脈的弟子們聽他喊一個絨布偶師弟,滿腹疑雲而不敢言。唯有一人嘟囔道:「已經把怨靈除了,他還在發呆幹嘛?」
裴舅爺滿頭大汗,整個人水洗過一般,癱倒在地。黑氣在院中四散,窸窸窣窣地游向空中,寶旗與鈴鐺皆恢復原狀,飛回各自的主人手裡。
「嗤」的一聲,燭火變回了紅色。似紅油倒入院落,塗滿四壁。
白翎忽然說:「師兄,借你的劍一用。」
諸葛悟沉默片刻,「千恨」出鞘,低吟待命。
白翎握住劍柄,徑直走向裴舅爺。眾目睽睽之下,他提劍指向裴舅爺的咽喉,道:「走。」
「白、白仙長!你瘋啦?」裴舅爺連忙用眼神向漱玉真人求助。
駕鶴一脈的後生們同樣被白翎嚇了一跳,紛紛喝道:「姓白的,你怎麼遷怒於人呢!」
「我就說他有毛病,終於裝不下去了吧……」
「肅靜!」漱玉真人一聲令下,再無二話。她對裴舅爺道,「既然白師弟要你走,你走就是。我且待看看,究竟誰心中有鬼。」
白翎將劍一揚,劃出血痕。裴舅爺不情不願地邁步,倒像在拖延時間。
白翎笑道:「快裝不下去的是你吧,裴舅爺?還拖拖拉拉做什麼,等我們去給你外甥女收屍嗎?」
「你胡說什麼!聲兒她、又關她什麼事?葉琅已經沒了,聲兒還能有什麼危險?你等著,她肯定馬上就到,她會給我撐腰的,你個遊手好閒的廢物!」
裴舅爺罵罵咧咧,聽得白翎笑容更盛。
他說:「好好好,果然露出了馬腳。喂,你從哪聽說的我是個廢物啊?我才來你們家幾天,難道那幾位閒話說到你跟前去了?」
他餘光一掃,看過駕鶴一脈的師弟師妹們。漱玉真人道:「在下以手中劍起誓,絕無此事。」
裴舅爺愣了下,說:「我外甥要進你家門,我自然會去打聽!馮力士出自霽青道場,我托他打聽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畢竟是我名聲響亮嘛。不過漱玉真人給了你寶旗,師兄他給裴家主的鈴鐺也到了你手裡,你是完全不擔心裴聲遇害啊?換句話說,裴舅爺,你老實告訴我。」
白翎的手緩緩上擺,劍尖從咽喉滑到下頷,迫使眼前人把頭抬高,露出驚慌失措的臉。
他笑吟吟地問:「你知道怨靈一定會來殺你,因為他要為姐姐葉琳報仇,對吧?你腳下的七重法陣是誰畫的,嗯?難道是你自學成才?騙鬼的三名死者,到頭來,死的只有葉琳一人!劉大師保著你,我們也幫你除掉了怨靈,還有那個馮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