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金屬扭曲聲響起,舊河塔的骨架彎曲,被裴響拆出一截。他以此為劍,劃出一圈燦明的圓弧。
空中火花四濺,四面八方射來的弩箭都被擊落。十餘名黑衣人出現在法場外環,手持連弩,縮小了包圍圈。
這些人臉上待著新火節流行的面具,與其說是遮蓋容貌,不如說是摒棄了身份、甚至性命,儼然是死士之流。
裴響正欲抬手,被白翎按住了手腕。
他無奈地說:「好啦阿響,反正結侶已經過了,我們不如演到底吧。我倒要看看,最後到底是怎麼收場的。你打他們當然是輕輕鬆鬆,師兄知道——可我捨不得你再挨雷劈呀。」
他好言哄誘,說得裴響一怔,旋即浮空的鐵架碎作鐵塊,往外濺射,精準地擊飛了每架連弩。
驚雷劈落,差點砸到兩人。
白翎忙說:「還是太厲害啦!再放點水!太徵道君的記事裡,可沒有弟弟和弟弟夫君的記載啊,葉忘止和葉念愉——都沒能離開舊河郡吧?」
裴響沉默片刻,問了個發自內心的問題:「怎麼放水?」
白翎一噎,才想起這位是個下手從不留餘地的,除了對自家師兄哪哪忍讓,待別人從來是斬盡殺絕。
不過就在這瞬間,白翎的餘光瞥見面具人結成法印,對著裴響的後背一閃。
指引行為的黑字尚未清晰,白翎先一步推開了師弟:「小心!」
一團黑影疾射而出,正中他心口。
霎時間,一股極寒之意發自內心,迅速往外擴散。白翎感到了剎那的神魂出竅,大概是《喜樂諸天奇經》被這種恐怖的感覺驚動,卻沒在白翎的本體發現任何傷口,拔劍四顧心茫然。
他苦笑道:「早知道就不烏鴉嘴了……嘶。」
原來葉念愉中了這招。不出意外的話,剛才襲向白翎的,正是一枚識海鑰。
來這裡伏擊「斬月仙師」的,必然是葉忘夫人的心腹,知曉她用識海鑰石化葉念愉、傳承《群林執意全篇》的計劃。
他們雖然不知兩家的少爺為何會此時出現在此處,但為了舊河郡的復興大業,其中一名葉念氏,果斷對葉念愉出手了。
曾經的兩位少爺可不比白翎裴響修為高深,面對十餘名族中高手,他們已走到了窮途末路。
心境中的感受分外真實,白翎的心臟仿佛被凍結,冷到停止了跳動。
裴響一把推開是非,扶住他道:「師兄!」
白翎嘴唇哆嗦,先拍了拍他以作安撫,再按住胸口。他這一按,察覺觸感有異,拉開衣襟往裡面一看,發現心臟處黑色蔓延,他開始石化了。
「……往好處想,至少我們知道、葉念愉的死因了。」
白翎只看了一眼,立馬把領口捂住,不想讓師弟擔心。
可是裴響一猜便知他遭遇了何等狀況,當機立斷:「結束搜魂吧。」
兩人頭頂的舊河塔再度發生形變,無數條鋼筋鐵骨刺破牆體,把黑衣人全部就地掩埋。
此舉果然引發了心境震盪,數道天雷同時劈下。
不過,裴響展開狸貓罩,擋住了襲擊。在耀眼的電光中,白翎忽然發現了什麼,叫道:「等等!」
裴響順著他的目光,蹙眉看去。
只見一團雷霆和閃電形成的光繭,正在向他們靠近。心境降下的雷罰與之相比,堪稱小巫見大巫,畢竟心境使出的只是仿效,豈能與真正的天譴爭輝!
斬月帶著三千雷劫回來了!
白翎張了張口,正想吐槽「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還這樣子來」,視野里便出現黑字:你們救走了是非仙師。
「好個『救』啊!」
白翎飛起一腳,把是非踹下了祭壇。是非跟個血葫蘆似的滾出去,白翎咬牙起身,被裴響攬著凌空飛起,三個人閃至一旁。
炸耳的雷聲在天上響,另有水聲不遑多讓,咆哮著動地而來。
舊河郡上游的大壩徹底崩塌了,萬鈞洪水一瀉千里,直撲城門。
眼看那潮頭所向披靡,不等黑字指示,白翎又一次作出了快速反應,道:「我們去塔上!」
鐵架迅速圍攏,載著他們仨直奔塔頂。
可是上來之後,白翎很快就後悔了,道:「這塔尖尖的,不會成了避雷針吧?」
所謂「避雷針」,名為避雷,實則引雷。裴響不曾聽聞這個詞彙,道:「什麼?」
「雷雨天不能站在大樹下,容易挨雷劈。一個道理!」
白翎強撐著漸趨沉重的身子,向外張望。尹真扮演的石人正在不遠處,聽見了他們的聲音,可惜頭都沒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