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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目睽睽,望著那銀鈴煥然一新。

鈴鐺落回了白翎手中,他正欲開口,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裴響眨眨眼。

黑衣劍修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幕,見他停下來看自己,不禁一怔。

裴響低聲說:「我不會在這種時候介懷的,師兄。」

白翎道:「我們一起喊更好啊!我知道你也很感念他的。快過來,阿響!我來倒計時,都喊『大師兄』。三、二、一,喊——」

清風拂過,滿院人屏息凝神。

兩名年輕的仙長同時開口,卻不等他們喚出聲,一道溫和持重的嗓音便從銀鈴里傳出:

「阿翎,小裴,是你們麼?」

第150章 一百五十、組會

一駕騾車行駛在古道上,即將從暖融融的黃昏走進淡紫色的薄暮。

路兩旁都是麥田,風吹麥浪,發出連綿的喧嚷。幾縷炊煙斜斜地掛在天邊,地平線上,露著零星的房子尖,隔太遠了,像蝤蠐一隱一現的犄角。

一名年輕道人躺在露天的車輿里,睡得正起興。

他本來用幕籬蓋臉,但風吹著吹著,將這輕巧的物事吹動幾寸。

柔如無物的白紗也被吹開,似曇花的重瓣漸展,露出下邊的花蕊——是青年明麗清新的眉眼。

他從午後一直睡到了這會兒,面頰酡紅,狀若微醺。

青年披散的棕發鋪滿草蓆,不和尋常美人一樣,泛著緞子的光澤。恰恰相反,他的頭髮總是太過蓬鬆,底下還略微泛卷,倒像兩側的麥穗,在如今的晚秋天色里,生機勃勃。

誠然,距離新河郡發生的一切,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修真界步入了秋天,白翎也和裴響一路同行,來到了遠離道場的人魔兩界邊緣。

顧憐和太徵都留在了新河郡,防止是非捲土重來。果不出他們所料,神教很快便再度發兵,捉拿亂黨。

幸好,當初留守道場的新派勢力金蟬脫殼,不曾折損太多。

他們暗中南渡,先一步抵達了新河郡,協力守城。

是非久攻不下,竟然祭出了一件修真界失傳已久的法寶:玄天爐。

此物上回面世,還是和碧落幡作為問鼎道君的壓箱底寶貝,一起登場。

正是在它的不斷強化下,區區仙級法器群魔餌,引得十萬魔族分食了問鼎的神身。

白翎記得,他曾問過尹真一嘴,玄天爐最後花落誰家。彼時的尹真——或者說展月老祖,稱其被某個強運散修搶先得手了。

現在看來,玄天爐當初是被他收入了囊中,故而落到是非手上。是非憑藉此物,催動霽青河水,脅迫太徵獻城歸降。

若她拒絕開城門、滅葉家、奉上展月一脈的不肖徒孫,是非便放水淹了新河郡。

神教門徒把整座城圍得蚊蠅都飛不出去,數萬居民插翅難逃。

不過在那時候,白翎和裴響已經先走一步了。

太徵為今日情景籌謀多年,提前備好了特製的咒印,安在他二人身上。此咒印別無他用,唯獨能防是非一手,讓他算不出二人的動向。

如此一來,是非盛怒。

他勢要滅了新河郡,這個千年前就看不起他的地方。

千鈞一髮之際,與他同行的駕鶴道君攔住了他。上次跟著是非的,乃是偃鳴,他為太徵所傷,此番留居道場靜養。

於是可堪重用的道君中,唯有駕鶴能來和顧憐過招了。駕鶴本就討厭是非,見他怒極失智,更是不滿。

玄天爐雖能激發潮湧,但在水屬性蟒身妖王面前,小巫見大巫。如今,新河郡與神教對峙,誰也奈何不了誰。

白翎解下腰間的銀鈴,以指尖挑著在眼前看,若有所思。

車輪聲轔轔作響,終是把他喚離了好夢。眼見天已黑了,白翎形神懶散,一時片刻不想起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鈴鐺變化了角度,清盈的鈴殼上,映出另一人的背影。

白翎瞥見了,不覺含笑。他把鈴鐺再轉了轉,將此人映得更清楚些,正是坐在前面駕車的裴響。

不知是為了與師兄相配,還是什麼別的緣故,裴響也戴著一頂蓑笠。時值日暮,恰有一痕餘暉,抹在他的帽檐。

這一星半點兒的弧光,為劍修的通身黑衣、遍體繃帶沖淡了煞氣,襯著遠方的夕陽無限好,白翎看在眼裡,咂摸出一絲浮生偷閒,浪跡天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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