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點頭:「嗯吶,祖母生病,早前囤的米倒了出去賣錢,這不家裡都快斷糧了。」
「怎麼不早說呀?」陸珈下意識地來取荷包,這輩子卻窮到還沒掛過荷包,便轉身進屋拿了兩顆銀子出來:「先拿回去給李奶奶看病。」
正好秦舟贏了分給她的一千多兩銀子,她還沒放去票號呢。
李常推辭不要,拔腿就走。
姐弟倆一人拉住他一隻手,橫豎是走不掉。
陸珈把銀子塞給他:「又不是白給的,我有事給你打聽呢。城郊石潭鎮那個姓賀的大地主家,你們最近有他們的消息嗎?」
謝誼學徒的鋪子也是個糧行,而且還是個大糧行,進出的人多,消息也多。而李常就在碼頭上,更是五花八門的消息都有。
果然她話音剛落,兩人就對視了一眼:「不就是上次何氏從鴻泰號挖走的那個賀家嗎?」
陸珈點頭。
李常便道:「那賀家最近也不太順利,再過幾個月,新糧就要上了,他們和那幫親戚囤在家裡的幾千多石糧食,如今正急著找買家呢。
「可是各家各戶的糧行,早早的就已經簽下了訂單,那貨船雖然穿梭不息,可容量總歸有限,往往都是去年秋收的時候就相互定下了合約。
「他們本來跟鴻泰號訂了約,約摸是多年合作的關係,沒有把這合約簽死,所以張家鑽了空子,半路上就給撬走了。
「可是他們跟張家也沒有定下契約,如今定然又不甘心吃這個虧,自然只能轉手賣給他人。
「可突然要賣出去,又有幾千石之多,小糧行吃不下,大糧行肯定壓價,價錢太低了,賀家也不肯啊。」
陸珈聽明白了。
賀大娘子因為貪圖何氏多加的那點利益而背信棄義,結果卻跳了個大坑,她當然不會再跟張家合作,可是她也沒臉跟劉喜玉合作了。
而他們家坐擁幾千石糧食,這可是好幾千兩銀子的買賣,對本土地主來說,不是小數目了。
賀家本來完全占據主動權,這麼一來反而被碼頭上的糧行掐住了喉舌,使勁壓價,再過幾個月新糧一上,這批糧食就成了陳糧,不光是銷路成問題,價錢也要跌沒了。
陸珈想了想:「那賀家現在找了哪些人呢?進展如何了?」
謝誼和李常二人憑記憶說了幾個糧行的名字。
然後李常道:「今兒早上還看到賀大娘子帶著管家在茶館裡請糧行的人吃茶,應該是還沒有談妥。」
說完他把銀子又塞了回來:「這我真不能收,你就算跟我打聽消息,也沒有給錢的道理。」
陸珈道:「那我再讓你幫我辦件事。隔壁張家的事你知道了嗎?」
李常激動起來:「知道!剛才就跟誼哥兒正說著這事呢。昨夜鬧了那麼一場之後,聽說張老三今日一大早就上跳下竄的,開始到他們柜上去核帳了。這件事,怕要不了三五天就能分出來。」
「那行,這兩日你幫我去盯著張家吧,尤其是張老三和張老二。你也知道張家太欺負人了,這銀子就當我給你的工錢,你一定要幫我。」
……
李道士的父親年輕的時候跟張老爺子一塊兒做買賣,可是當時兩個人買賣都沒做起來。
李家世代做道士,李老爺子是獨子,加上宮裡頭那位又信道,李家便又讓老爺子做回了道士,後來等到想做買賣時,卻又沒有本錢了。
李家人多年來都很照顧謝家,謝家回饋點,也是應該的。
夜裡秋娘回來,陸珈道:「從前跟過外祖父的那些老掌柜,如今都在哪兒,您還知道嗎?」
秋娘在納鞋底,拔針在頭皮上蹭了蹭:「那不都還在碼頭上別家糧行里當掌柜?」
陸珈便道:「那您去和李嬸李叔說說吧,讓李常去跟掌柜的學著管鋪子,學徒的錢咱們出,別讓他們知道,就說看在過去的情面上,人家不收錢。」
秋娘聞言,立刻贊同:「這個好!今日我去看了你李奶奶,如今米貴,他們為了請大夫買藥,吃不起飯了,只能喝些米湯。我拿了些米過去,又買了一些肉。
「也不敢拿多,怕解釋不清。過兩日我再送點去吧。
「到時候咱們鋪子裡也是要人的,常哥兒要是願意,讓他來,如此一舉兩得。」
母女倆一拍即合,就這麼說定。
陸珈在燈下坐了半夜,琢磨著張家這邊,又想著鴻泰號這邊,最後心思又轉到眼前世情上。
一邊廂是賀家幾千石的糧食發愁沒人接手,一邊廂是糧行米貴到了李家為了給老人看病,就吃不起飯的地步。
這就是嚴家父子一手遮天下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