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為謝家著想啊。」
謝誼端著兩杯茶剛走到窗下,聽到這裡瞬間收住了腳。
陸珈把銀票全都鎖回匣子裡:「謝家將來的前途都落在誼哥兒肩上。
「他可以不用做大商賈,可以一輩子都不開拓,但他一定要有守得住家業的本事。
「我開鋪子,也是為了提前歷練他。」
留給陸珈的時間並不太多,蔣氏已經知道她就在潭州,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找上門來。
陸珈不想那麼被動,哪怕時間再緊,她也要盡最大的努力拉扯謝誼一把。
「這孩子並不傻,腦子挺靈活,做起事來也還果斷。氣性大點兒,卻也不亂來,再說少年人嘛,又遇上張家那麼可惡的親戚,有點血性也正常。
「而最重要的是,他心地純良。
「就是還少點本事。
「如果他這輩子都沒個好結局,該多可惜呀。」
窗下的謝誼怔忡地望著燈影里的她,默默摳緊了竹托盤子。
而此時坐在陸珈對面的沈輕舟,心裡也在抽抽。
陸珈半垂眼坐著,臉色平靜,手指尖繞著桌面一幅繡了一半的流蘇,目光還在透過窗外朝廚房方向探望。方才那句話,分明貼合了前世謝家母子的結局,可看上去卻又純純像是無心之語。
他按下心緒。
他想想自己也太沉不住氣。
他有幸還能活回來,定是老天爺不想讓嚴家再禍害天下,多給了他一個機會。
而她前世固然死得可惜,卻也只是個弱女子,不應擔負那樣兇險的責任。前世她已經過得夠苦,又何苦再回來多受一遭?
她這一世,應該遠離自己這樣的人,而過上平靜安穩的生活。
沈輕舟的心裡,隨著夜深而轉涼。
他站起來,淡聲道:「我走了。」
出神中的陸珈頓了下,也站起來。
她手上的流蘇被帶落在地上,一道啪嗒掉在沈輕舟面前的還有個鮮紅的棉布小囊包。
沈輕舟撿起來,發現裡頭裝著有東西,卻還帶著點香灰味。
「哦!差點忘了!」
陸珈臉上又有了神彩,她接過囊包,從口子裡扯出一根絲線,輕巧地套在他手腕上:「給你求的護身符!
「戴著它,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第59章 磕了多少下?
這是一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布包。就是一塊——或許是做衣裳,又或是納鞋底裁下來的零碎的紅棉布,折起來,縫成了一個一寸見方的小小的布袋子。
它連最平常的綢布都不是。
這樣的粗布,沈輕舟從小到大連見都少見,但此刻承載著菩薩的保佑,掛在他的手腕上。
「給我求的?」
「當然!你可別小看它,李叔可是我們這一片裡最出名的道士了,他們家往上七八代都是道士,法力無邊!
「這裡頭有塊犁鐵,是避邪的,還有一道符,是驅災的。
「沙灣這邊的小孩子,差不多人手都有過這樣的一個符袋。
「你好好戴著,它一定會保佑你的。」
陸珈說著還鄭重地在符袋上拍了拍。
上回請了大夫給他看過,只說是氣血虧損,虧損成什麼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如此看來,多半是病情不輕。
陸珈也不知道為何,李常在說到道符十分靈驗的時候,心裡就想到了秦舟。也許,像他這樣的人卻命運多舛,她也實在是看不過眼吧。
沈輕舟攥著這個袋子,反覆看了幾眼,忽然舉起油燈,湊到她的臉前。
陸珈看著他陡然放大的臉,不覺身子後仰:「幹嘛?」
沈輕舟卻未退回去。燈影下,她額頭上的小絨毛都清晰可見,那塊紅印當然就更加清晰了。
先前暮色深沉看不分明,眼下湊近細看,才知這印子哪裡是什麼蚊子咬的?
分明就是碰撞出來的。
他直起腰,看著這個女人。
「磕了多少下?」
「啥?」
「求符不用磕頭?」沈輕舟又不是沒跟道士打過交道。
陸珈反應過來,赧然道:「也沒多少。」
也就九十九。
說起來她小時候在陸家也沒怎麼磕過頭。
後來到了謝家,逢年過節的時候養父養母也不捨得讓她磕。
在嚴家那五年倒是磕的多,可都是磕在地面上,她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