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階站起來,負手走到窗前,從他的視線望著去,剛好是那棵亭亭如蓋的桂樹。
蔣氏走到廊下,也一眼就看到了對著桂樹凝思的陸階,她走進門:「老爺這是思念故人了?」
陸階散漫地道:「你吃醋?」
「我吃什麼醋?」蔣氏哼了一聲,也面向窗戶,身子站得筆直:「我再如何,又怎會吃個死人的醋?再說了,她有的,我都有,她沒有的,我也有。
「這些年我對你,對陸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陸階轉過身來:「誰說不是呢?多虧當年夫人不棄,以清白之身嫁予我這亡了妻的鰥夫,又替我撫育長女,生育次女,這份恩情,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蔣氏頓了下,正色道:「好端端的,說這些肉麻的做什麼?你在外頭胡鬧倒罷了,回來也這麼不尊重,當我是外頭那些不要臉的狐狸精一般,挖空心思地哄著不成?」
陸階笑了下。
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攏香端著茶走到廊下,恰好與陸階迎面遇上。
陸階停下來,也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她托盤裡的茶,喝了兩口後,然後放回去。
攏香一直等到他走遠才抬起頭,定下心神走進屋裡:「太太,老爺剛回來怎麼又出去了?」
蔣氏閉上眼:「你管的太多了。」
攏香立住不動。
蔣氏睜眼看向那棵桂樹,然後道:「郭路呢?讓他打發人去潭州,去了嗎?」
「去了。」攏香忙道,「今早遇見了表少爺,他說太太吩咐的事情已經去辦了。」
「今早?」蔣氏望著她冷笑,「今早的話,直到這會兒才告訴我?」
她站起來,啪地扇了一巴掌過去。
攏香猝不及防,臉被打得甩到了一邊。
……
陸珈給唐鈺指的路,不可謂不全面,不過對沈輕舟而言,甚至對唐鈺而言,都不過是邁邁腿的事,連打點的銀子都省下來了。
隔天夜裡,沈輕舟就拿到了唐鈺打聽來的結果,坐了一陣之後,他才沉著氣來找陸珈。
「如你所料,你舅舅還真的為了內部的這個職缺忙活了很久,而且,你父親好像還的確在插手。關鍵是,插手了不止一次。去年前年,你舅舅兩次都有調任升遷的機會,結果都被攪黃了。」
「是吧?」陸珈放下了手裡的筆,「那現在進展到何種程度了?」
「還差最後一道關。這次是都察院都御史舉薦,還是很有希望的。但你父親這麼一來……」
沈輕舟實在搞不懂。知道陸階是奸臣,奸臣也沒有這麼閒的,他不忙著禍國殃民幹大事,專盯著他的前任大舅子過不去,這算怎麼回事?
「那跟我估摸的也差不多。」陸珈想了一下,又問道:「我讓你去打聽程家這邊呢?」
「程家沒有什麼么蛾子。」沈輕舟喝著茶,「你舅舅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你的大表姐已經出閣兩年。兩個兒子,長子程誼十七歲,已經備考鄉試,聽說學問不錯,有中舉的希望。幼子程諺十四,也在讀書……」
第97章 失散多年的外甥女
早上打了一場霜,牆下幾盆菊花都蔫了。
程夫人看著糟心,挽起袖子親自拾掇起來。
正準備去衙門裡的程文惠見狀道:「這些事情讓下人去做即可,你腰又不好,何必親自勞累?」
「我聽說陳閣老的夫人喜歡這金絲菊,特地讓人留了幾盆,就等著這兩日等陳夫人得閒送上去,這個樣子怎麼送得出手?」
「操心這個作甚?」程文惠不以為然,「這次乃都御史馮大人極力舉薦我,馮大人與陳閣老又是同鄉,此番定然十拿九穩,不須你做這些了。」
程夫人面有惑色:「這次真的成嗎?我心裡還是沒底。」
「再不成就沒天理了!」程文惠說著把袖子一揚,「我程某人比誰比不上?!」
程夫人嘆氣。
「母親,母親!」
這裡正說著,少年郎的聲音傳進來,老二程諺一路撒丫子衝進來了:「母親,父親,外面來了個姑娘,說是,說是奉姑母之命而來!」
「『姑母』?!」
程家夫妻同時驚呼,然後兩人跟見了鬼似的相視一眼,脫口道:「你姑母都已經過世十多年了,你還有哪門子姑母?!」
「出什麼事了?」
這時候隔院的老大程誼聞聲,也捧著書捲走過來了。
「不知道啊!」程諺看著他們道,「那姑娘我也不認識,但看著卻有幾分眼熟!」
程文惠只有一個妹妹,十多年前就死了,而且跟妹妹的夫家也斷了來往十幾年了,聽說還有人冒著妹妹的名頭來找,下意識就覺得是前來招搖撞騙的,當下就想讓人打發出去。
此時一聽來人還有些眼熟,他又愣了。
程夫人道:「人在哪兒?」
……
陸珈此番只帶著青荷,本來還想帶上沈輕舟的,但他不肯來,也就算了。
此時她站在程家前院,環視打量著這個院子,力圖從腦海里搜刮出一點幼年的痕跡。
可惜實在乏善可陳,本來她從前就來的少,母親死後,她就更加沒有來過。